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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而我只是静待事情的发展罢了。

  所谓太子,所谓皇子,他们都斗不过那个金座上的至尊!

  他开始不断地寻找那些像他的妻子的女人,或者神态,或者步子,或者样貌,一点点地拼凑了拢来。

  我嗤笑着他对于那个女人的执著,嗤笑着他白收集了那么多的人偶。收集得再多又怎样?终究没有一个是完整的。

  他终日神色郁郁,终日守侯着他的太子哥哥。他,其实也生活在夹缝之中吧?他,也很痛苦是吗?谁让大家都是些傻子。

  双龙夺珠,那么接下来又是什么?我算不出,也不想算出。那样的鲜血淋漓又岂是你我这样的人承受得起的?我只知道,他将打一场这一辈子打过的最令他痛彻心扉的仗——挖心蚀骨,死而后生。

  那一年默儿已经六岁,君意没有再来看过我。虽然那些恩赐源源不断地送来,可是,那又怎样?是啊,那又怎样,现在的我或许连他都不想了吧?

  那一年,天奇旱。世人纷纷传言是世间有妖孽作祟,而那平息了许多年的胡妃之美又有了起色。

  那晚,月正圆,院里的昙花居然陡然盛开,大朵大朵的白色,吐着蕊。幽香阵阵。

  我俯下身,浅碧色的眼里滑出一滴泪,打在那洁白的花瓣上。

  昙花摇曳多姿。

  我说:“为什么?为什么要为了我开这一夜?”

  昙花叹道:“生命纵然短暂,也该如此绚烂,毕竟你在你最爱的人面前绽放了你的最美。瞬间的美丽,却是难得的……美丽。小狐啊,不要后悔,明日的千劫,我陪着你。”

  我抚着她的花枝,那托起洁白花朵的红丝颤抖着。我忽然泪流满面:“若是做那千百年不懂情爱的白狐,你说说,究竟是好是坏?”

  昙花在我怀里剧烈地萎缩着,那花瓣缓缓地低垂下去,却犹自挣扎,仿佛对这世间充满眷恋。她的声音也因为虚弱而有些断断续续:“小狐……你没……有……错的。”

  我能怎么样啊?我晶莹如玉的手指轻摘下那朵凋谢的昙花,插在鬓边。

  好!明日我们一起。

  那一夜,花草全都唱着挽歌;那一夜,我抱着默儿泪流满腮;那一夜,有白狐冒了危险穿过那厚厚的宫墙兵士来见我。我哄了默儿睡去,就那么站在夜色中与同伴们一一作别。

  她们立起前脚,趴在我身上。

  她们说:“杀了那些你的孽缘,若是断了,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我摇摇头,依次抚过她们美丽的毛皮。我对月长歌,作别我的过去。

  回首间,见那双漆黑如墨的眼,隔了夜晚浓重的黑暗,竟然带了点湿润。

  我无比镇定地起身,向那匆匆而去的同伴们招手。

  他走过来,面上憔悴不堪。只是,他是为谁憔悴?

  他伸手来环我,我退了一步。尽管我的步态十分优雅,但他的神情还是一愣。

  我笑着:“我想见见小曼。”小曼,那个女人到底会是什么样子?竟然得到两个至高无上的男人的爱。

  他的脸沉下来,我再一次把那个名字从嘴里吐出。

  那个名字缠绵悱恻,真是叫人没办法忘记啊。

  “你认为我能对她做什么呢?我什么都做不出来的。”我依旧是笑,笑得心疼,“明日就把我献祭出去吧,没什么对不起的。你能撑到现在,已是难得了。”我轻轻地说。天之娇子?你,他,还不是一样受制于人。

  我没有求过他去保护默儿,因为站在他的位置上是不能保护的。有些东西你永远无法随心所欲。

  我听到他在我的身后说了一句话,我忽然就流泪了。

  他说:“你真的是小狐。”我没有停步,真的假的又如何?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一切都如梦幻泡影,如是如痴,诸法皆空相。

  我踏了夜色去那个女人的房间里。她坐在铜镜前,眼里没有神采,根本看不出一点美丽来。如果不是见了那些个人偶,我恐怕也无法相信这就是当初名动帝都的美姬。

  我站在她的窗外,淡笑着。

  真可笑啊,世上的缘分还真是奇妙。我忽然就笑出了泪水。

  她转过头来,看到我的时候有一分惊艳。

  她走过来,把我从窗边领到门口,邀了我进去:“有如斯美人,何必还要我?”

  我握了一杯凉茶,在这夜色中泛着寒意,回眼道:“不,他不想要你的。”

  她一愣,眼里有暗流涌动,忽然自嘲地笑了:“是是是,他若要我,现在又怎么会如此待我?他犯不着,恐怕他已经失了最重要的东西了。”

  我握了她的手:“我们都爱了不该爱的人,我明日就能脱离,那你呢?小曼?”

  她的眼神迷离而涣散,“我?我也快要脱离了。我才不要关在这种地方!这种地方爱留的人留去!”她瞄了我。

  我哈哈大笑,击掌而歌:“这才是当初那不可一世的苏小曼啊!困得住人,却困不住心,那两个男人多可笑啊!”

  她看了我,也哈哈大笑起来。

  只是,那样的夜晚,一只白狐,一个面色苍白的女人,那样的笑声,让人觉得诡异无比。

  君意,我这算不算是对她做了什么?

  回到房中,默儿的睡颜安静而慵懒。我贴了脸过去,嘴中喃喃着念词,默儿嘤咛了一声,便只剩下低缓的呼吸。

  我笑着将那件月白的长袍取了出来,裹在他身上。那件袍子在触到他的身体的时候迅速缩小,终于合了身。

  我笑着笑着,只是一滴泪却落在了那袍子上。白色的袍子,留下一个浅浅的水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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