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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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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皇后笑道:“上次送去的那些经卷珠串之类,是按惯例赏赐的。这回我特别给你一些东西,是为着你的夫君身份不同旁人,你休要推辞。” 捧来的是一对金累丝镶羊脂玉花片嵌红宝石长簪,一对金累丝蝴蝶嵌猫儿眼小簪,徐皇后笑道:“这原是备着千秋节时赏赐外命妇的,样式老成庄重了些,做工却是上等的,且拿两对给你。那些绢花是今年的新样,你自去挑几支喜欢的。” 琴太微谢过恩,拣了两支较小的绢花就不肯再拿,宋司饰不得不悄声建议道:“娘子戴这绣金线的海棠花好看。”徐皇后见状又笑道:“这孩子太老实。你也别挑拣了,索性一匣子都拿回去慢慢戴吧。少年人戴花儿才活泼俏丽。” 杨楝亦笑道:“婶娘如此慷慨大方,未免太过宠着她了。” “不过是绢花而已,哪个女孩儿家的妆奁里没有一大把?”徐皇后意味深长地瞧了他一眼,道,“我也是替人操心来着。” 坤宁宫的年轻宫人们听见消息,纷纷借故过来窥探。都说琴太微嫁了神仙似的一个郎君,已是大走鸿运;如今她回来谢恩都有徵王陪伴,只道她必定十分受宠。从前那位文娘子也是宫人出身被指为徵王侧室的,从未听说有如此恩遇。有人道,琴太微毕竟是封疆大吏的独生嫡女,如今外家又势盛,岂是那个右佥都御史家的庶女文粲然能够比得上的?又有人提起徵王府的林夫人,其父不过是个画院待诏,听说也不似文氏那般门庭冷落,可见这与出身毫无关系。琴娘子是徵王自己讨去的,又比那两位年轻,自然更受宠爱些。 这番私议若传入琴太微耳朵里,她亦只有苦笑的份儿。此时她只垂头听着徐皇后与杨楝一问一答,不着边际地对了几句。徐皇后忽又提起青词来,拿给杨楝一个诗筒,里面又是新题目。琴太微不由得心中一乐。近来她已经看出,杨楝虽写得一手好青词,却对什么东华帝君、乾元真人之类全不以为然,只是不愿拂了徐皇后的意才勉力为之——皇后总不能去求外臣的翰墨。想到他今日回去又得皱着眉头填词,琴太微暗生一阵快意。忽然又听见徐皇后说起:“我这里掌笔墨职司的人本就不多,琴娘子去了,就只有沈女史还是个得用的,累她整日抄写不停。” 琴太微道:“若娘娘不嫌弃,殿下的青词还交给我誊写吧。” “那可正好。”徐皇后道,“若有不认识的字,你也好当面向他讨教。” 杨楝瞧着琴太微,微笑道:“她还有不认识的字吗?当日她在清暇居中抄写青词,好像并未出过错儿呢。” 徐皇后呵呵一笑,又道:“说起清暇居那回,你第一次见她吧?” “倒也不是,早就见过了。”杨楝道。 琴太微心中“咦”了一声,暗暗掠了杨楝一眼。杨楝笑道:“是在杭州,神锡二年的上巳节。” 她愕然。 “那日我闷得无聊,就换了衣服溜出王府闲逛,也没有带着随从。不料走到于少保祠,撞见了琴督师。本以为总有一番劝谏要听,还好那天琴督师自己也是微服混在人群中,身边还带着个小女孩儿——料想不会是旁人吧?” 再没想到是这样的。她努力回忆着神锡二年的上巳节,那年西湖边桃花开得极好。适逢父亲沐休,她便苦求着要去观花踏青。父亲一向纵得她无法无天,虽然微服出游十分冒险,竟也遂了她的心意。她记得那日芳草连天花开陌上;记得涌金门下通草花的担子、卖馄饨的小铺;记得湖中龙船上有穿月华裙的女子翩翩起舞,父亲却不许她多看;记得柳条缠住了父亲头上的唐巾,她和琴全两个七手八脚解了半天;记得她在苏堤上被挤掉了一只绣鞋,父亲只好把她抱到茶楼里坐着,买了新鞋给她穿上,她心中还嫌那市卖的绣鞋花样不够精美……电光火石般往事历历在目,噎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只是她怎么也想不起那天居然还见过一个俊秀少年,她的记性原是很好的。 “我怎不记得有这回事……”琴太微喃喃道。 杨楝谑笑道:“你两只眼睛都盯着货郎担子里的梅苏丸呢,自然看不见我。” 她忽然两颊绯红。 徐皇后笑道:“琴娘子那时多大了?九岁?” “将满十岁了。”琴太微低头道。 “那后来呢?”徐皇后又笑着问杨楝。 “后来嘛,自然是立刻被琴督师的人押送回王府了,未曾玩得尽兴。”杨楝摇摇头。 琴太微心中仍是狐疑,不确定杨楝的话中有几分真实。但若是假话,怎能连日子都说得清清楚楚? 徐皇后拨着茶盏,缓缓道:“琴督师这样处置十分妥当。这原是你自己不对,只顾自己舒心快意,万一有个好歹,要连累多少人。你那王府里只怕翻了天,别人且不说,安澜岂不急坏了?” 杨楝沉默了片刻,道:“我的事情,她也不太知道。” 午后的日光落在殿宇深处,紫铜鎏金博山炉中燃着南海牙香,袅袅青烟投下的影子落在他的眼底,似掠过一丝忧郁。琴太微蓦然想起,她只道那时他亦青春年少,其实也是娶过妻的人了。她心里隐隐地空了一下,忙低下眼帘,注意听着皇后的话。 “安澜去了三年,你为她守制也早就守完了。”徐皇后斟酌着字句。早间她已听说杨楝在万寿宫那边拒婚,虽然在意料之中,她亦觉他做得急躁了些,“……如今可以打算起来甄选名门淑女为配,你的王府也须得有人主中馈。” “婚姻大事终须长辈做主。”杨楝中规中矩地答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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