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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八


  木槿叹息,抬眼看向萧以靖,“听闻皇上给五哥写了封信,五哥才会立刻出兵?也与……楼大哥有关?”

  萧以靖早从青桦那里问明木槿离开蜀境的前因后果,闻言立刻打断木槿的话头,说道:“都弱成这样了,不说好好养着,还操心这些事做什么?横竖蒋敏才已经带兵赶过去,楼小眠不会再有事,任他什么误会都有解释清楚的时候。”

  木槿听他把楼小眠之事说成误会,却还是含糊,也便放下心来,正思量着要不要细问时,萧以靖已笑着岔开话,“对了,你楼大哥没女儿,你五哥却已经有了个男孩儿。我先跟你说定了,若生下的是公主,需嫁给我家墨儿。”

  木槿不觉拍手笑起来,“好!回头嫁过去,让她住我少时住的宫殿。那宫城的花花草草,或许还会跟她认个亲呢!”

  说得萧以靖也撑不住笑出了声。

  二人谈得欢恰,木槿虽还虚弱,唇边终于有了一丝血色。

  这时却闻不远处传来女子冷笑连连,“好个大吴皇后!好个不要脸的贱人!到底勾搭多少男人?才哄了从悦死心塌地,这又在哄谁呢?可怜堂堂大吴皇帝被你戴了天大的绿帽子,居然还敢把你当成个宝!就冲你肚子里那个不知谁下的野种吗?”

  外面近卫早已惊动,但闻呼喝声起,已有打斗之声传来。

  萧以靖面色一寒,惟恐亮着灯烛的小帐篷成为对方靶子,抬臂抱起木槿冲了出去。

  近卫只留了两人护到他们跟前,其他人都已奔出,和袭来的敌人交上了手。

  对方人数不多,也才二三十人,都以黑布蒙面,部分人招式甚是怪异,应是北狄高手。但跟在萧以靖和木槿身边的近卫武艺更高,虽然人数略少了些,应该吃不了大亏。何况此时天色未明,林深叶茂,要藏身也不困难。

  萧以靖逡巡着人群,寻找方才口出恶言之人,很快便注意到其中一名蒙面女子正欲逼开对手奔向这边。

  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很漂亮,却正泛着母兽般的凶狠光芒,狠狠瞪着萧以靖怀里的木槿。

  萧以靖皱眉,“这女人是谁?”

  木槿只听那声音便辨别出来,吃力地笑了笑,“五哥不认得了?是你侧妃呀!”

  萧以靖“哦”了一声,“慕容琅啊?皇上倒是念旧,广平侯谋逆伏法,还念着临邛王的情,还让这位当着郡主吗?”

  木槿懒懒道:“这倒怨不得临邛王。慕容琅谋害帝后,大逆不道,早就被逐出家门。看看,这倒是越发出息了,居然直接投了北狄!老临邛王地下有知,当含恨九泉呢!”

  慕容琅的身手倒不负将门之女的声名,竟凭着一股狠劲,逼退挡她的近卫,冲上前几步,向她高声喝问:“许从悦呢?你把许从悦藏哪里去了?”

  木槿已不知是气是笑,依着萧以靖勉强站稳,答道:“我离京那日,你不是派过三个狄人来挑拨过我和从悦吗?我有没有藏起他,难道你还不知道?”

  慕容琅怒道:“什么三个狄人?什么挑拨?你们把我逼得回不了京,只得投了北狄,还敢拿那莫须有的罪名指责我!我几天前才听说你勾着他陪你来了江北……”

  木槿听得纳闷。

  但以慕容琅目前已经完全撕皮脸的敌对态度,似乎也没必要撒谎。难道当日许从悦没说实话?

  慕容琅已冲到近前,厉声问道:“他到底在哪里?”

  浅淡的天光下,木槿看得到慕容琅通红的眼圈,以及眼底刻骨的怨恨和嫉妒。

  若是从前,木槿或许会一笑置之,将慕容琅当成善妒多疑的疯子。但如今,她还真的不能怪慕容琅的多疑,甚至隐隐有些同情。

  瘦削的指尖慢慢指向数十步外的那株最高大最优美的栎树,木槿道:“他在那里。”

  慕容琅竟拼着被对手砍了一刀,飞快脱离战团,奔向那株老栎。

  然后,众人便听到她撕心裂肺的惨叫:“从悦!”

  木槿令人为许从悦在栎树下筑了坟茔,青桦等还替他立了墓碑,慕容琅自然一眼可见。

  她一把扯下蒙面巾,扑到坟茔上,嘶声惨叫道:“不可能!不可能!你们别想骗我!这个没良心的,昨晚还陪在你身边帮你打退了狄军!他怎么会死?他这祸害怎么会死?”

  木槿不觉落泪,涩声道:“我倒是想骗你。哪怕再祸害一千年,我也忍了!只要……只要他能活着!可他偏偏死了,就是死在……现在和你蛇鼠一窝的狄人之手!”

  萧以靖忙揽紧她,低低道:“木槿,别难过了。若许从悦还在,必定也盼着你保重自己。”

  慕容琅哭叫道:“萧木槿你这贱人!贱人!当初我就不该放从悦去和叔父作对,害了叔父,还害从悦又见你这贱人!若不是死心塌地跟你跑来趟这样的浑水,他怎会死?我捆都应该把他捆在身边!”

  §君为轻,犹愿谈笑挽天回

  木槿道:“没错,若不是跟在我身边,他不会死。可是慕容琅,若不是你明里暗里挑唆摆布,他根本不会谋反,你叔父无机可乘,也未必会谋反,北狄无隙可寻,更未必会入侵……若那一切都不曾发生……”

  木槿笑得虚恍如雾,“若一切不曾发生,这世界还是一个清平世界,没有战争,没有杀戮,我在宫里弹琴看书,从悦在府里观舞赏花,闲来炒些葵瓜子,三小姐若想吃时,他大约也不会不给。”

  慕容琅呵呵笑起来,“论才识,论胸襟,他哪样比不上皇上了?为什么他就得观舞赏花,连见亲娘一面都得鬼鬼祟祟?我偏要他立于万万人之上,我偏要自以为高贵的人匍匐在他的脚下!”

  萧以靖淡淡道:“那么,孤恭喜你,你办到了。许从悦归天,果然立于万万人之上,令尘世之人不得不匍匐于他的脚下!一切,都是慕容三小姐的功劳!”

  “我的功劳……我的功劳……钋”

  慕容琅浑身哆嗦,掩着脸嘶叫着,像一只被捏住脖颈的孔雀。

  “可我一心只要他好,要他比任何人都强……其实他心里好苦,只是一直说不出啊,一直说不出啊!从悦——”

  她惨叫一声,人已飞身而起,重重地撞到了那粗壮异常的栎树树干上罴。

  沉闷的“咚”的一声,她像一枚折了翅的蝴蝶,无声摔下来,覆在那崭新的坟茔之上。

  却是极温柔的姿态,仿佛正将坟茔下的那人轻拥在怀。

  “慕容琅!”

  木槿不觉惊呼,忙要上前察看时,脚下浮软得差点摔地,而腹中也似沉了一沉,本来闷闷的坠痛感顿时剧烈起来。

  萧以靖扶稳她,急唤道:“木槿!”

  木槿满额冷汗,勉强道:“没事……”

  却连声音都变了调。

  萧以靖手中一紧,低低吩咐身边两名随侍道:“替孤断后!”

  竟将木槿抱起,运起轻功奔向拴着马儿的那一侧。

  木槿亟待休息和救治,这里显然已经不宜再呆下去。

  袭来的刺客里有几人因慕容琅的自尽惊呼,甚至有人在唤着“三小姐”,显然是原先跟她的侍卫。但大部分人依然狠命冲杀着,目标多半还是木槿。

  几方人马主力都已在战场之上,除了萧以靖的心腹,再无人知晓他秘密前来寻找木槿。何况,如果对付的是蜀国国主,只怕就不只这么多刺客了……

  怀中的木槿并不曾喊一个字的疼,只是身体一阵阵地哆嗦,汗湿的手死揪着他的前襟。

  萧以靖深深吸着气,低柔安慰道:“木槿别怕,五哥在这里!”

  “嗯……”

  木槿从齿缝间勉强应了,却有明显的颤音。

  萧以靖眸光愈发幽暗,飞身奔向自己战马,匆匆解开缰绳,纵身正待跃上马背,人在空中时却已见得马腹下隐有一角红衣飘动,不觉大惊。

  半空之中不及闪避,他迅速抬起一脚,另一脚却飞快踹向马鞍,借了那一踹之力,人已飞向另外一边,恰恰躲过了马鞍上划来的一道流光。

  变起仓促,落地之时稳不住身形,他侧转了身让自己肩背先着地,再将木槿轻轻放下,这才转身看向那人。

  木槿一眼瞧去,却也又惊又气。

  红衣烈烈,剑光如雪,风一样自马腹中卷出之人,正是孟绯期!

  晨光下,他的容貌绝美,一如往昔,只是眉宇间的乖戾和孤僻比先前又多了几分。

  “你倒还真是个……好哥哥!”

  他拿剑指着他们,眼圈泛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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