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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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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槿回了卧房,却不曾卧着。 缓缓走到琴案边,玉白手指轻轻一勾,一缕轻而锐的琴音“嗡”地探出。 无韵无律,却有股磅礴杀气无声透出,霎时充斥殿宇。 如烟、秋水等亦已随她入内,见状早已心惊胆战。秋水低声安慰道:“娘娘不用着急,皇上心中有数,再不会放过沈南霜那贱人!” 木槿微一阖眼,徐又睁开,眼底渐渐恢复清明如水。 她叹道:“你们错了!皇上必会妥协!” 秋水与如烟对视一眼,忙又劝道:“皇上到底念着母子之情,便是暂时放了沈南霜,也不过是看在太后面上罢了,绝不会是因为相信了她。” “相信她?”木槿冷笑,“若皇上还敢相信她,这大吴的天下只怕有点险。” 她走到窗边,抱了只暖炉在手,倚在榻上向外张望。 果然,片刻后,便见许思颜恭谨含笑颇有孝子风范地将慕容雪送出瑶光殿。 而慕容雪身畔,赫然随着脸肿得跟猪头似的沈南霜,无声凝噎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分明在控诉着皇后的狠辣无情。 明姑姑啧了一声,“看这拿乔作势的,若传出去,不知以为咱们怎么欺负她了!” 木槿道:“她愈可怜,我这皇后自然愈霸道,怀着五六个月的身孕也不肯安生,多心多疑为难她一个贤良人!” 明姑姑嘿然而笑,“她素日爱在涵元殿附近走动,又爱悄悄跟着皇后,咱们故意没去阻拦,宫中早有些流言斐语,若再有几个人出面证明她的确在皇后遗失簪子的地方出现过,凭谁都会多心多疑,被打个半死也是活该。” 木槿道:“凭空捏个莫须有的罪名给她,实非君子所为。” 明姑姑便犹豫,“这……” 木槿拈过瓜子,嗑了一粒,待唇齿间的清香散发开去,才眉眼一弯,闲闲地笑起来,“可我不是君子,我是女人。——最毒妇人心,她毒我更毒!呵,敢害我的织布,天王老子都保不了你!” 明姑姑皱眉,“可太后替她觅来人证,硬生生将她保住,我们恐怕不易下手。” 秋水冷笑,“怕甚?太后一天十二个时辰护着她不成?总有机会落单。到时咱们暗中安排人出手,还怕割不了她脑袋?” 木槿不再嗑瓜子,却开始一粒粒地剥着。她边剥边慢吞吞地说道:“在查清真凶之前,留着她脑袋吧!我不能让织布枉死。” 一向温默的如烟终于也忍不住愤然,“难道查不出真凶,就容她躲在德寿宫逍遥自在?愈让人小看了咱们瑶光殿!” 木槿淡淡道:“逍遥自在?大吴皇后心狠手辣,睚眦必报,还想逍遥自在?等着生不如死吧!” 外边便传来许思颜含笑的声音:“娘子想谁生不如死?快告诉为夫,为夫必定代娘子出手,免得娘子手疼!” 木槿横他一眼,并未答话。 秋水已嘟嘴道:“自然是刚被皇上放走的那位。” “哦!”许思颜眉目微凝,眸心乌沉如有漩涡深深,“怎样将她放走,日后必定怎样将她擒回到娘子跟前。” 他顿了顿,“只是需请娘子给为夫一段时日。” 木槿抬眼,正见他低眸。 长而乌黑的浓睫在美如粹玉的面庞投下一片柔和的阴影,自有种沉静却雍贵的气度,早已不复当太子时的浮夸荒唐咫。 这男子已是真正的帝王,真正的大吴天子。 依在他的身边,看着他的眼睛,便足以心安。 木槿弯了弯唇角,慢慢站起,摊开掌心。 已经剥了一小把瓜子仁。 她伸出手,将瓜子仁轻轻撒向窗外。 “织布,你回来了吗?过来一起嗑瓜子。从悦蒸炒的,我剥的。” 许思颜黯然。 他亦令人倒了酒,三杯以酹。 “织布,朕亦敬你。谢你护木槿一生。” 于他们,一生也许刚刚开始;可对于二十出头便英年早逝的织布,跟随木槿的这么些年,已是一生。 他们虽能随自己心意将织布送归蜀国厚葬,但到底不宜将他的尸体带回至尊至贵的瑶光殿。 惟盼英魂有灵,依然记得回来的路。 回来再看一眼相伴多年的皇后和同伴,尝一尝皇后剥的瓜子,品一品皇上敬的美酒。 ——织布,谢你护木槿一生—— 楼家别院。 夜已深,楼小眠早已换下官袍,随意披了一袭雪白狐裘倚榻而坐,边翻阅着书卷边在旁边的暖盆上烘手。 上好的红箩炭燃得正旺,将他修长白净的手指映得近乎透明。 紧闭的窗棂忽格地一声响,然后烛火一暗。 楼小眠秀挺的眉尖蹙了一蹙,将书卷搁下,含笑道:“绯期公子,怎么又来了?可知现在多少禁卫军正满城搜捕你?” 窗棂依然紧闭,仿佛根本不曾开过;但屋里赫然多出一人。 绯衣似火,俊颜如雪,眉峰一缕戾气升腾,衬着手中提的宝剑,周身杀机,竟似从地狱步出的玉面修罗。 他走近楼小眠,毫无顾忌地提过他面前的茶盏,一饮而尽。 他叹道:“好茶,好茶!可这么一口饮尽,也只能算作寻常解渴的水罢了。” 楼小眠浑不在意,只盯着他面庞,问道:“为何杀了织布?难道他看到你和那个南瓜在一起了?” 孟绯期皱眉,“南霜,是南霜,沈南霜。” 楼小眠点头,“嗯,南霜。” 孟绯期这才道:“不是我杀的。我听到外面有动静,出去看时织布已经死了。一个金面人下的手,可惜让他跑了。” “金面人……”楼小眠思忖,“能杀了织布那样的高手,再顺利从你手中逃脱的人,那身手可着实不简单!” 孟绯期道:“我根本不曾听到打斗声。说来这织布死得冤。那金面人应该是他熟人,才能悄无声息便取了他性命。论起金面人那身手,原也寻常得很,但有人接应,沈南霜又太贱了些,耽搁了我追人。” 绝美的眉眼间依然是桀骜不驯的猖狂放肆,不将任何人放于眼底的不可一世。 论武艺,他的确有骄狂傲气的资本;只是心性高了,太多的事便再也看不清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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