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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只可惜,任凭你怎么说,这府内却是人人皆知孙美人死于王爷之手。”林美人微笑道。

  我叹道:“看来姐姐太不了解宁王,凡是有一丝线索的,他便会查个水落石出,要不然,这府内怎么会来来去去有如此多的美人?而大半又消失无影。如若有人将这两样东西的作用透露给他,又不经意地告诉府内之人,说姐姐在孙美人死前的几晚,晚晚在榕树下漫步,间或而舞,宛若仙人,手指之间更有白色银芒飘闪,你说,王爷会不会派人查个清楚?”

  林美人脸色煞白,淡淡一笑,“还好,这院子里,只住了我们姐妹三人,如今,更是少了一人。正如你所说,王府之内来来去去这么多美人,少了一个两个,想来又会有人送了新的补上,王爷也不会介意。”

  她一边说话,一边宛若惊鸿地掠了上来,手指曲起,向我的喉间锁去。从她以舞技艳惊四座之时开始,我便察觉她身负武技,一进屋子,便早有准备。我与她相隔一个桌子站着,见她身形一动,便把手里的纸包丢向她的胸前,纸包本不受力,我却在里面包了一个薄胎瓷瓶。那一下子,直中她的胸口,纸包内的薄胎瓷瓶应手而碎,瓷瓶中的液体染湿了她胸前的衣襟。这一下,让她措手不及,行动便缓了下来。我见她脸色突变,手抚胸口,便笑了,“林姐姐放心,此药,只让姐姐受几日苦而已,几日过后,便会无事了。”

  想来她胸前传来的火辣辣的感觉,让她痛得几乎弯下腰去,她脸上有汗珠滚落,向我道:“你将什么洒在了我的身上?”

  我笑道:“也没什么,既然知道了姐姐的秘密,便忍不住想让姐姐帮我一个小忙,姐姐放心,这东西不会要了你的性命的。”

  寂静的暗夜之中,隐隐从远处传来嘈杂的人声,更有鸣金之声夹杂其中,我知道,该来的,终归来了。

  走出林美人的房子,媚蕊脸色越来越苍白,来到庭院当中,脚步更是不稳。我扶了她,道:“不如你也吃一颗我平日里的药吧,总得把这一段撑下去才是。”

  她点了点头,我伸手入怀,拿出那瓷瓶,倒出一颗艳红如相思豆的药丸,交给了她,她和着唾液吞下了,喘息几口,这才道:“主子,何必跟她那么多废话,我虽然受了重伤,但她身手并不高,把那药瓶正中她的胸前还是行的。”

  我淡淡地笑了,“如此一来,只能让她身上有疑似的伤痕,又怎么能让她惶惶不知所措,不敢多言,为我们换得时间?”又道,“你的伤,配这个药,三两日会好吧?”

  她点了点头,我叹道:“如果不是情非得已,我也不会让你也吃上这药的。”

  她笑道:“奴婢本就贱命一条,如果能渡过此番大难,这条命便是捡回来的了。”

  未过多时,院子外便传来了兵甲相击之声,手持兵刃的将士将这院子的各处院门守住,不让任何人进出,我的房间和林美人的房间皆被人严加看管。当我从桌子旁惶惶坐起,便看见绶带轻裘的宁王脸上带了冷冷的神情步入我的房间。

  那是苍然如暮的肃杀之色。

  我忙跪下行礼,脸上惶急不安,“王爷,出了什么事?要派人将妾身看管起来。”

  他淡淡地道:“府内出了刺客,有人看到往你们这边来了,本王便来查探一下。”

  果然,出了如此事,他怎会不亲力亲为?

  我垂首道:“王爷冤枉,妾身一整晚都在房中,并未看到有什么刺客入内。”

  耳中传来隔壁房内仆妇杂役惊恐的喊叫,夹杂着衣服撕裂之声,有仆妇从隔壁跑了出来,上身的衣物已被撕破,以手捂在胸前,脸上露出了绝望。我见了,惊道:“王爷,她们虽为仆妇,但终是人命,你让手下如此做,叫她们以后如何做人?”

  他神情冷漠道:“若本王不如此,只怕那刺客早已走得不见人影了。”

  我不自主地抚在胸前襟口,面现恐慌,让他脸色更沉,淡然道:“爱妾是自己动手,还是让他们代劳?”

  我一惊,看了看周围,门前有两位侍卫守着,手抚剑鞘,目不斜视,表情冰冷,而屋内,更是多了两名面目陌生的健妇。

  我万万想不到,我也会面临如此境地。

  记得某一日,酷暑难熬,小七躲在后山浪里白条,我无意中撞见了,想和他开个玩笑,收走他所有的衣物。他只好腰间围了两片荷叶同我过招,抢回自己的衣物以后,恨恨地道:“你以后也会被人看的!”

  那个时候,我有绝技防身,即便在睡梦之中,也能听到十米之外的人声,基本无人能近得我身,不是看小七急得恼羞成怒了,想着他生起气来几日都不会煮饭,也不会把衣服还给他,哪会想到如今这任人鱼肉的情景?

  我在心中苦笑,就像以前,我万万想不到我会以女色侍人。

  我轻声道:“王爷,您既要检查妾身,可否屏退左右?”

  他冷冷地轻笑道:“你放心,你的身子,如果没有我的命令,无人胆敢偷看。”

  我忽然明白,他想趁此机会折辱我们,孙美人的死,只不过一个开端而已,如果因此逼死几位美人,他更是求之不得。

  原来,那个爱民如子的将军,到底只是我多年前的一个梦而已。

  记得那时,军中尚有营妓,多年陋习未改,不知多少罪犯官眷女奴受尽侮辱死在了边营。自他统率边疆将士之后,便废除此等陋习,一改边疆风貌,而今,在自己的内府,他却对人这样践踏。

  我站起身来,轻解腰间结带,笑道:“王爷的命令,妾身不敢不听,只是,王爷,这样,你就满意了吗?妾身虽出身贫寒,不过一位身不由己的弱女子,辗转由你手送往他手,以色侍人,察言观色,求的不过是活命而已。我知王爷因我们从太子府上而来,无论我们怎样,王爷都不会相信我们,但王爷应该知道,我们也不过是塘面浮萍而已……”

  我的手指已经拉开了丝带所打的结,声音虽镇定如常,却不能阻止手指的颤抖,这才知道,其实我和其他女子并没有什么不同。

  也会害怕。

  也会羞愤。

  可我没有办法拒绝他的要求,因为,他是我的夫。

  试了好几次,都没办法打开另一个结,我道:“妾身出身猎户,来自苦寒之地,也曾听闻王爷在边境之时爱民如子的传闻,那时候的王爷,甚至颁下‘君为轻,民为重’的政令,那个时候……”我哽咽几不能出声,“我记得当年,乡里百姓,甚至我的父亲辗转听闻王爷颁下的政令,竟一连喝了好几碗酒,拉了我的手,说,‘女儿,我们这些人终于有盼头了。’可能王爷不觉什么,那些政令也不过为糊弄我们而已,但可笑的是,我们却把它当成天府福音……”

  感觉身上衣带终经不起我的拉扯,缓缓而开,我甚至感觉冷风从中灌进了前胸,我苦笑地道:“我们这些人,原本就没什么希望的,原本在王爷的眼里,便是一文不值……”

  泪眼蒙眬之中,我瞧见他浑身略有些僵硬,面色却更冷,眼神之中却又现出恍惚之色,让我感觉,他并不是为我的言语所动,反而仿佛忆起了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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