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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


  我接过糖袋子,从里面掏出一块糖吃,水果味道的糖果甜得我抿抿嘴。流暄看着我的样子,笑了起来,他的眼睛漆黑,他骄阳般的笑意,仿佛把整个房间都照光芒四射,我不由又看愣了,半晌才想起来说话,“那我以后不敢跟你学了。”流暄教金宫武功,也教我武功,会不会是因为这样,从这些相似点上,让他注意到我。这种想法要让我忍不住叹气。

  流暄侧侧头,“我对你严厉?”

  我忙摇头,“不是。”又掏出一块糖,放进嘴巴里,“我怕我比不上她,会让人笑话。”

  流暄被我逗笑了,看着我,黑不见底的眼睛波荡着淡淡的温柔,“你就是你,不用去跟别人比,我喜欢的是你,跟其他人无关。”

  喜欢的是我,虽然他这么说,可是我还是……忽然感觉到有些困。

  流暄说:“你这么问我,是觉得我不是真的喜欢你?”

  我的眼皮开始打架,我说:“我也不知道。”说出来的话,居然也没有经过思考,“我总觉得不是这样。”

  流暄像花开一样的笑容,暖暖的,仿佛像是在叹息。

  他好像说了什么?可是我忽然听不清楚了,只觉得被子上的味道很好闻,让我坠入一种舒服的睡眠中。

  第十六章 线索

  直到我感觉到我的手指在被一个东西舔,甚至还轻轻地咬了咬,指尖又痒又麻不自觉地就轻微动了一下,然后我就暂时稍微清醒了一些,我在迷糊中听见有人说话。

  “这东西你爹用过,你妹妹也在用,你也用了吧,这样你们一家子都跟蛊毒有缘了。”这声音懒洋洋中带着一些魅惑,听到他的声音,仿佛就能看见他那种放浪形骸的样子。

  屋子里静了一下。

  “这种蛊毒虽然能随便改变人的记忆,但是对人身体有很大的伤害。”

  听到这声音,本来欲再睡去的我,顿时又清醒了几分,是流暄的声音,他在跟水仙说什么?是在我的房间里?我怎么会忽然睡着了,我想彻底清醒,但是整个身体仿佛都睡得很沉,我在半梦半醒之间,动动手指仿佛都十分的困难。

  “其实人就像一根线绳,受过几次打击整个人就脆弱了,在崩溃边缘,如果这时候你再把这根线绳弄成一团然后重新拉直,它就会断掉。所以现在任何对她有伤害的药都不能用,否则会有危险。”这个人我也认识,是那浑身药味的年轻人。

  水仙用懒洋洋的声音,“不能任意改她记忆的话,那只能有两个结果,让她病下去或者让她好起来,可是怎么想都不是一个好办法。楚辞把她扔给你的时候,你以为她只是病了,忘记了自己是谁,你试探着帮她治病,让她慢慢想起过去的种种,可是在关键时刻,楚辞又告诉你,你不能让她想起来,否则后果很会严重。楚辞这个游戏还真伟大。”

  水仙接着说:“流暄,我忍不住要提醒你,这件事现在已经很麻烦,但是恐怕真正麻烦的还在后面,其实人有时候要学会放弃,如果当年你爹放弃你娘,那四国早就统一了。我不知道你这么多年是怎么过的。你身体里流着那种可怕的血,如果不限制你,让你随便成长,会长成什么样我们先不说,单单是江陵城那种变态的培养人的方法,还有一个楚辞那样的敌人,再我看来,你早应该变得比楚辞还残忍,可是为什么你没变呢?我很好奇。”

  流暄说:“在江陵城那个地方,只有你足够强大才能生存下来,人在追求生存的过程中会渐渐崇尚力量。”他笑笑,“所以我也变过,差点就变成和楚辞一样。”

  我的手轻轻地被人握起来。

  我仿佛想明白了一些事,这些谈话就像是一条线索,我循着这条线索仿佛就能找到什么,可是我发现我无法思考。

  水仙叹了一口气,“江陵城里还能容下一个善良的丫头吗?江陵城里能有善良的人活下去吗?”

  这句话忽然像针一样扎进我的心。我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恍恍惚惚又陷入了睡眠中,然后我能回想起来,第一次说到,善良这个词的时候。

  我说:“我觉得大家都很好,很善良啊,师姐们会指点我武功,大家都待我很好。”

  楚辞在我面前蹲下来,“很好,善良,我这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他穿着华丽的衣服,很俊秀地微笑。“如果以后有人发现我身边跟着一个相信人是善良的人,我会被笑掉大牙,所以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你经常在身上发现不明伤痕,难道你就没有怀疑过吗?你不是没有怀疑,只不过你不愿意去想,如果你想通了,你就会发现你生活在一个什么地方,并不是一个繁华的大家族。”

  我从草地上站起来,准备要走。

  楚辞却微笑,扯住我的袖子,“知道为什么有”得金宫者得天下“的预言吗?因为他们发现一种武功可以激发人的潜能,而这个武功需要人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才能练。”

  我的背后忽然出了一身的冷汗,我淡淡一笑,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可是楚辞仍旧在说:“其实你跟你姐姐生下来的时候,并没有确定谁叫金宫,因为资质好的人才能练那种武功叫金宫,那时候你们只有小名,没有真正的名字,你还记得你什么时候才叫金宫的吗?”

  我猛地甩开楚辞的手,往前跑去,可是我还是听到楚辞的话,他说:“在你姐姐练武不久,有一天,她不小心从树上摔下来,摔断了琵琶骨,身体的整体水平就比你差了,不再适合练那种武功。你姐姐是一个聪明的孩子,你是个傻丫头。江陵城里真正傻的只有你。”

  我傻吗?不,我只是不愿意去想,为什么所有人都要那么去做,为什么所有人都要去崇尚力量,个个都戴上虚伪的面具,如果不是虚伪的,那不是很美吗?

  我在江陵城里,我把这些看得都很真实,我闲散,我故意不去拿好剑,我不想去追求更高的位置。

  现在我才发现,无论我怎么做,我都是孤独的,我有一个和大家格格不入的想法,我很孤独。而且,今天楚辞告诉我这些,他只是想说:你是在伪装。你假装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无所谓,只是一个傻丫头,但是你真的都不懂吗?不对。

  假装朋友是朋友,师兄是师兄,亲人是亲人。

  我这种假装也能换来什么,换来姐姐笑着跟我说外面的世界,笑着说她的自由。我很高兴,我希望就这么糊涂地过下去。

  晚上我会吃得非常多,身边的师兄师姐都笑话我,师姐会把一些饭菜分给我,然后捏捏我的胳膊,“吃这么多怎么不见胖。”

  我笑着,“没良心不长肉。”笑嘻嘻地接着吃饭。

  我早就发现自己不是晚上睡觉不老实,而是有其他的原因,一个人睡觉再不老实也不能起床的时候发现浑身酸痛,尤其是胳膊就跟干了一晚上重活似的,腰上,腿上,不时地会有乌青,感觉就是跟谁对打被踹了。

  琢磨了这些,我只有一个想法,我要多吃饭,增加营养,不然说不定哪天早上再也醒不过来。晚上睡觉之前在腰上绑一个布袋,省得被踢得太惨。

  即便是这样的日子,我过得不是也挺高兴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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