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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我想这下你们要有反应了吧,最好有反应,大喊大叫或者去找流暄。她们看见我拿着盘子,有点意外,互相看看,然后继续站她们的岗,就当什么也没看见。

  这就奇怪了,难道我还在做梦?流暄是对我好,但是还没有好到我搬他任何东西,他都无所谓的程度吧,我忽然很想试验一下。

  于是我再度冲进房间里,撩起前襟儿,兜了好多东西在里面,桌子上的小铁罐,各种琉璃的多彩球,茶杯,毛笔,然后又一次从那些头带党面前走过,她们看看我怀里的东西,面有难色,但是仍不阻拦我。

  这下好了,没人拦我,我就搬。我这明明是在做坏事,为什么却没人理我。我忙忙碌碌做了这么多事,后果是什么,我也不愿意去想。

  我只知道我好久没有看到流暄了,我必须要做点什么。

  只因为看不到他我就会很难过,就好像身边忽然失去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就像人被砍了一半,然后又找不到那一半了。

  那一半在哪里?他会不会突然出现,出现以后还会不会像以前一样对我笑,对我好。

  我喜欢他,不过是因为那天夜里听到他说话的声音是那么的好听,牵着我的心,好听得让我熟悉,让我想哭。我抓着他的袖口,只不过是因为他打偏了米袋子,让我没有被压在袋子下。

  只不过是因为这样吗?当然不是,他漂亮得就像一朵月桂花,我无数次梦见的月桂花,曾软软地贴在我眼皮上的月桂花瓣,我无法忘记那阵柔软的芬芳,和那蛊惑人的妖娆。

  本来以为他会一直在我身边,可是他却忽然不见了,我找不到他,所以惊慌失措,他一定不会相信,我现在心里乱极了,我怕我会永远也找不到他,他会从我身边消失,不见了。

  那种感觉很奇妙,那种单纯的心动感觉,没有什么特定的环境,就是突如其来的心弦忽然被触动了,很舒服。打破了平时很平静的生活,很想把这种幸福的心情延续下去,于是它忽然消失了,会让我恐慌。

  这是一种少女的情怀,不论什么人,什么身份都会出现的一种简单而珍贵的情怀,当然,比起地位和权利,没有人会注意到它,它太渺小了,生活在往前推进,这种单纯的动心被人看得越来越淡。

  别人会笑你孩子气,如果人成熟起来,不会这样。只有纯净的心灵才能感觉到最珍贵的东西,感觉不到是因为已经麻木了。

  流暄会这样吗?流暄会不会有这样的感觉?他不会有,他的时间很珍贵,有这些时间他可以做很多事。他有那么多东西,他自然也不知道什么叫做“失去的恐慌”。他那么厉害,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喜欢的东西没有了,强者都有保护自己的自觉,宁可下意识地去伤害别人。

  我跑着,踹开门,然后“丁丁当当”把东西放到我屋里的桌子上,然后开始摆弄起这些玩意儿来,摆成一个圈,或者一个椭圆,叠在一起,我能指挥的只有它们了,我用指挥它们来掩盖我的难过,我必须要这么做,不然我的心会爆掉。

  但是属于我的东西还是太少了,如果我有很多很多东西,我可能会把它们盖成一座宫殿,如果我再有一块地,我会来建设这块地,这样我就会忙碌起来。忙碌起来,我就会把所有的一切都暂时忘掉。

  这是因为,我不想让全世界都看见,就我一个人在难过。

  我身后“喵”了一声,白猫已经又按时卧在我的床上,看见它我就习惯性地感觉到困,可是我今天我就偏偏不睡觉。我振作起精神,又小跑去金宫殿里,继续我的搬家工程,我再一次捧一堆东西出来,门口的头带党眼睛都睁得大大的,看着我怀里的东西,再看看我的人,非常的不可思议。

  人冲动起来,除了粗鲁而有一根筋的发泄外,也会感觉到累。

  我气喘吁吁地跑在路上。

  流暄居然还没出现,一直没出现。

  我忘记是第几次推开自己的房门,随着门打开,里面出现了一个人影,我几乎激动得不得了,可是再仔细一看,屋里站着的是小莫,她正目瞪口呆地看着我桌子上的东西,并用手碰来碰去。

  流暄捏过的毛笔,她居然也拿起来放手里端详。我不知道哪里来的脾气,大吼一声,“放下,谁叫你进来的。”

  小莫被我骂得愣住了,可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问我,“你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你去哪儿了?”然后看我又拿回来的东西。

  我只感觉到自己的怒火在燃烧,“出去,快出去。”

  小莫僵在那里没动,我走过去,把怀里的东西往桌上一堆,然后从她手里夺过那只毛笔,径直把她推出了门外。我很不喜欢有人碰流暄的东西,是非常不喜欢,简直就忍受不了。

  我关上门,使劲擦刚才被小莫动过的毛笔,我郁闷,郁闷,我很郁闷,为什么流暄不出来。

  就这样,突然一次变故,让我尝到要失去的感觉之后,我所有的伪装都没有了,我看见了自己的心情。

  但是流暄是什么心情呢!我无法确定。

  在没有确定他的心情之前,我就已经沦陷了,我的所有生活仿佛都要为他一个人展开了,他却不知道。

  擦完笔,我接着在金宫殿和我住所之间游荡,跑累了我就一屁股坐在草地上。

  我弄的动静太大了,金宫殿门口的头带党的表情开始慌乱,她们交谈,甚至开始用眼神恳求我。当我再次旧事重提,“主上在哪里?”她们又统一闭上了嘴巴。

  小的轻巧一点的东西差不多都被我搬完了,大玩意儿我又搬不动,如果再搬就只能拿书架上的书。可是流暄说过书架上的书都是原本,很珍贵,不能拿出去。我垫起脚尖在书架子里翻书,折腾来折腾去居然让我翻到了一个藏在里面的小盒子。随便打开人家的仔细保存的东西,有点偷窥人家隐私的嫌疑,但是我还是在好奇心驱使下把小盒子打开。漂亮的铁盒子,里面用丝绸垫底,放着几册手抄本,我慢慢地翻开上面的一本,第一眼吸引我的不是它的内容,而是里面的笔迹,这笔迹好熟悉啊,字很俊秀,又故意写得很规整,可以看出来写字的那个人很认真,而且是抱着一种极其重视的态度。

  一边看,我的手指就忍不住在空中划来划去,我仿佛也能写出这么漂亮的字,这字很对我胃口,我觉得喜欢,因为这就像是我写出来的一样。

  我还想接着往下翻。可是我听到外面有人走路的声响,我把书本放好,盖上铁盖子,然后放回原处,然后我提起裙子开始往外跑。

  其实我的裙子根本不影响我跑步,我为什么要提裙子呢,因为我很紧张。我怕外面站着的人是流暄,更怕不是流暄。

  我冲出去,发现外面除了站岗的头带党,根本没有人,我很失望,别人看我的眼神也很可怜。

  我突然之间就变得可怜起来,我现在一点也不怕流暄看见我动了他的东西会惩罚我,惩罚有什么大不了,只要他能出现在我面前。

  不知道头带党们是不是要站这里一夜,我拢了拢衣服,然后抱住手臂,缩进怀里,我准备长等。

  天气很冷,仿佛还要下雨,我一边哆嗦,一边看天。有雨滴落在我脸上,我就蹭掉,头带党们在看我,是劝我回去的眼神,我眨眨眼睛,不跟她们计较,我为什么要回去,流暄肯定会回来的。

  可是已经这么晚了,大家都抬头看天,这么晚了,大概不会回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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