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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


  说是胖揍,其实也就是不轻不重的推搡了几下,孟东平在睡梦中皱紧了眉头,溢出一句模糊的呓语:“小舟。”

  宋小舟的心又软了,十分没出息的把被子拽到床边给他盖上,自己躺回,面朝着他闭上眼睛,决定还是养足精神赶路要紧。

  两个人都睡了个饱,醒来的时候已是傍晚,小舟洗了脸,又要来饭吃了几口,饭桌上孟东平耷拉着头,没精打采的样子。

  “这个你喜欢吃的,多吃些。”

  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孟东平碗里,小舟没话找话:“做梦了?”

  孟东平不语,把菜拨到一边不动,嘴唇动了动好似要说什么,最后还是沉默以对。

  “哑巴啦?”小舟的筷子把碗里的米饭捣的四处飞溅,眼睛瞪得比猫还大,按下心中怒火,弯弯嘴角道:“这家客栈饭菜味道还不错,我们还要赶路,你多吃点儿。”

  书呆子点点头还是不说话,小舟深吸一口气,天色暗了下来,窗外风声大作,让人也被感染的十分抑郁,她努力自我催矛嘴角发抽:“你是准备不理我了?”

  桌子对面的书生放下碗筷,脸色仍是不好,沉默了一会儿道:“孟某才疏学浅,一文不名,不敢再连累宋姑娘了,吃了这顿饭,咱们各归各路,各回各家,我本是一心向佛的人,实在是撑不起姑娘的宏图大业,京城这种地方,我还是离的越远越好。”

  “这么说,你是不准备和我走了?”

  小舟这回是真的被气到了,脸色煞白,谁料到孟东平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是低头道:“对,以后的路,还是各自走各自的吧!”

  他话语平静,显然是经过一番思虑,小舟心凉了一半,彪匪之气又窜上来,恶狠狠道:“只怕你想的虽好,却不能如愿,我若是不愿意呢?”

  她这样说,孟东平也有些怔怔的,他本是生气小舟不爱惜自己名声,一介女流在军中厮混本来就惹人非议,现在更加变本加厉,屡劝不改,实在是让人灰心丧气,是以才赌气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小舟这样说,倒叫他手足无措了起来,揉揉额头叹气道:“你这又是何苦?”

  话才说到一半,后颈一疼,眼前就黑了过去。孟东平心中暗暗叹息,却也无可奈何的晕过去了。

  客栈伙计眼看着是两个大活人上的楼,晚上小舟下来却把那男子拖下楼来,一路砰砰作响,若是活人怎可能一句不叫,果然到柜前的时候发现那男子两眼紧闭,大概是已经没命了,一个个吓得噤若寒蝉,小舟啪的一声甩了银子在柜台上,趴在那里讲价:“茶水是凉的被褥只有一床饭菜里肉很少酒味儿淡的像是水晚上给的蜡烛只有几根下楼的时候也没人帮我抬人……”

  伙计们吓得半死,哪里敢再和她讲价?连忙式的收了一点儿银子,把这尊大佛送走要紧。另有一个伙计从后门窜出去,跑到官府报案去了。

  宋小舟满意的把找来的银子揣回口袋,又要了两根绳子,把孟东平放到马上绑的牢牢的,慢悠悠的牵着马走在黑糊糊的大街上。风很大,空气里全是丝丝的凉意,放眼望去是笔直的一条大街,城门在很远处矗立着,暗青色的一道隐隐的轮廓。才走了几步,饱受折磨的人就醒了过来,因为是头朝下被驮在马上,孟东平很是尽情的咳嗽了一阵,小舟无奈,只好又帮他把绳子解开了。

  明明醒来之前两人在冷战,醒来之后全身酸痛,尤其是节突出之处,更有隐隐磕敲的痛楚,孟东平直起腰,不断抽着冷气,哑着嗓子问:“你又打我了?”话刚出口,就觉得这话说得太没骨气了,丢人败兴的又咳嗽起来,急的出了一身汗,秋风一吹,更觉寒冷。果然小舟嗤笑几声,在牵着马走的十分悠闲,曼声道:“你真是头轻,一天不挨我打就难受?”她眼睛一转,又道:“唉,你是睡得香,刚才付账的时候估计我露了钱财,才出客栈,就有一伙贼人过来,要打劫我小小女子。”

  孟东平听了,琢磨两下,疑惑道:“边邑虽然乱,但城里还算是清净,怎么会有人公然抢劫?”

  “这怎么不会?”小舟扯了扯缰绳,琥珀色的眼里盛满了笑意,可惜天太黑了,孟东平根本看不见:“这也怪你睡得死死的,我又长得这么勾人,身上还带了大笔的银子,哪个贼人不动心?”她指了指自己因为拉扯孟东平下楼时蹭脏的衣袖:“为了不让你被连累,我真是左支右绌,好容易才打发了他们,背上还挨了一掌,现在还疼呢!”

  她这样说,孟东平果然十分紧张,让小舟停了马,从马上翻下来仔仔细细的看她:“怎样?伤的重不重?我来看看……”

  小舟一愣,笑意更浓:“打在后背上,你怎么看?”

  孟东平也是急的傻了,连声叹气道:“这里有医馆,我们到那里给你看看去。”

  他这样关心小舟,一番情意着实做不得假,让小舟刚才的一腔怒火都被统统浇灭了,孟东平一脸呆相,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全,又被拖下楼来,想来也不好受,宋小舟仅有的一点儿良心死灰复燃,点点头,两个人寻了个医馆,孟东平坚持要老大夫先看小舟,被小舟一个眼神制住,自己被拖到内堂,让老大夫给他贴了一身的膏药。

  他出来的时候浑身僵硬,里三层外三层的浑身都是药和绷带,老大夫连连道:“年轻人真是莽撞,怎么伤成这样?”见孟东平一脸书生气,实在不像是个惹是生非的主,可身上除了跌伤还有不少拳脚青紫,估计是被什么恶霸欺负了的呆书生,便嘱咐小舟:“这位公子大概是得罪了哪家权贵?这一身伤真是可怜,现在的有钱人啊,打人的手法多种多样,专挑那不会伤人但很痛的地方下手,真是阴损啊阴损。”

  老大夫摸着山羊胡,看到小舟难看的脸色,丝毫没有觉出自己说错话,十分有医德的决定少收点银子,他刚宣布了这个决定,小舟的脸色立刻好转,拢在袖子里准备揍人的拳头也松开了,两人出了医馆,孟东平一身药味儿,一阵风吹过来,是淡淡的苦香。

  如此这番,两人又和好如初,只是孟东平依然惦记小舟的伤,婆婆妈妈啰嗦的问了半天,小舟听得烦躁,也有点儿甜蜜的味道,便收起凶相,一番安慰,好歹让他消停下来。

  两人行在街上,月黑风脯边邑的城池内布置甚有条理,主道一条路通到底,根本不用费心认路,月亮初升,明晃晃的一大团,皎洁的月光洒下来,浇在小舟和孟东平身上,冥冥中也带了些萧索的感伤。

  此时街上小摊小贩早已经收了,街上行人寥落,整个城池都沉浸在沉沉的睡梦中。一片漆黑的小巷中突然窜出一道人影,瘦弱不堪像是一折就会断,十分凄然瞪倒在大街上,正好就在小舟二人面前。

  “什么人?”小舟眉头一皱,把孟东平阻在身后,蹲下身去看,一个鬓散髻乱的女子正凄凄然躺在那里,姿势优美好似精心雕琢,实在惹人堪怜。孟东平正要低身去扶,冷不防小舟一脚下去,“醒醒嘿,醒醒!”

  “你干什么这样?”呆书生又沉下脸,“她都晕倒了,你怎么还这样踢她?”

  “晕倒了就踢不得了?”小舟脸色不郁,早就闻到女子身上一股浓浓的脂粉香气,又只穿了一身薄衣,在这样奠气夜奔到二人面前,不可说不诡异。

  “她一介女流,弱质纤纤,哪里受的了你一脚?”孟东平反唇相讥,不顾小舟阻拦,便把那悠悠转醒的人扶起,借着月光看清她的峨眉秀脸,拧起眉毛道:“是你?”

  靠,竟然是老相识。小舟翻了个白眼,直觉又是一场官司,老实巴交的人明明不近女色,又从哪里遇到熟人?

  那女子慢慢抬起头,仿佛不堪重负,看了孟东平一会儿,突然流下泪来叫道:“原来是恩公!”

  恩公?小舟很是佩服她说哭就哭的本事,憋了半天,看到那女子扒着孟东平的胳膊不放,挑起眉毛凑到跟前,不露痕迹的把女子扶过来笑嘻嘻道:“原来是旧相识,怎么,不给我介绍一下?”

  孟东平点点头,这女子原是他日前在里仗义相救之人,这本是件好事儿,可是面对着小舟,就不知该如何出口。

  还是那女子有些见识,连忙轻轻推开小舟的搀扶,缓缓行礼道:“小女子名为恬儿,前日在轻鸿馆得公子相助,大恩大德实在无以为报,今日重新遇到公子,小女子真是高兴……”

  她说出轻鸿馆,小舟就脸色一变,联想到前阵子孟东平无故吃的那场官司,便大致明白了事情缘由,一番怒火顺着心口直烧了上来,面上露出冷意,盯着孟东平死死看了一眼。

  “公子?”恬儿被小舟的脸色吓住了,不自觉的退了两步,走到孟东平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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