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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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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望峰极高,山下已经桃花处处,山顶却犹自有冰雪点缀,寂寞横绝,如卧龙横例。小舟拿拳头点着“李忠”那两个字,撇着嘴说道:“你看到这两个字,也一样觉得很恶心吧。” “我知道你不喜欢这,我是来带你走的。”她笑了笑,就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手。两侧原本安静的树丛里,却顿时窜上来几名身手敏捷衣著普通的中年汉子。 “动手吧。”她淡淡的吩咐一句,众人就拿着家伙干起活来,比起鸿胪寺那些四体不勤的官员,这些人的动作显然要快上许多。官员们忙活了一个多时辰,他们只半盏茶的时间就给破坏的一塌糊涂。 “东家,你看……” 棺木已经被启开,小舟走过来,静静的看了一眼,嘴角溢出一丝冷淡的笑意来。 果然。 棺木空荡荡的,不见尸首,只有一只陶罐。 这一点,她是早就想到的。 虽然大华这里并不流行火葬,但是他还是不能全尸下葬。毕竟当初为了瞒天过海,李九青曾派人在他的背上伪造了一条皇家黑龙,而如今真相大白,那个人自然不容许这世间存在两条皇龙。 就算,他已经死了。 亲自弯腰,抱起那只陶罐,脱下背后的披风将之包好,转身就往山下走去,清淡的身影在春日苍茫的寒气中看起来格外孤请。身后的下属则是默不作声的做着善后工作,重新下棺安葬。 尘归尘,土归土,这世间的事从来就是如此。有人欢喜,有人哀愁,有人一朝荣极,有人零落成泥。 下山的路变得轻快了许多,罐子在怀里抱的久了,渐渐有了温润的暖意。小舟弃了伞,牛毛般的细雨一丝丝的打在她的头上,顺着苍白的额头流下耗 走到山脚的时候,突然看到山下的河边站着一名男子,二十出头的样子,剑眉星目,俊朗的异常,一双眼睛深若寒潭,凌烈着峥嵘的创气。他穿着一身月白软缎宽袖兰纹深衣,腰间系着一各云碧色的丝绦软带,负手立在河边,身上笼着一层浅金色的光晕。 见小舟从山上下来,他微微抬了下眼梢,山下的四月,正是桃红柳绿,芳菲无限的时节,奈何在他的这一眼之下,却都显得冷寂无光,小舟不解的看着这人一步步走来,略略止步,目光不卓不亢,带着几丝询问的看着他。 “这位兄台刚从山上下来?” “是。” “山上热闹吗?” 小舟微微一笑,扬眉说道:“这个时候,京里更热闹些。” 那人的目光在小舟身上悠悠转了一圈,然后说道:“兄台没带伞,虽然雨很小,但是一路走回去,也会淋湿了。不如让我送你一程如何?” 小舟笑道:“如此就多谢了。” 两个互不相识的人,就这样在苍茫的旷野上缓缓而行,细雨一丝丝的打在他们的袍角上,有着冰凉的触感。那人比小舟整整高了一个头,撑着一把大伞,将小舟的身体完全笼罩在伞下,自己的半个身子则淋在雨里。默默走了一路,竟然一句话都没有说,朔望峰本就离城门不远,如此走了一个多时辰,也到了城门口,小舟对那人说道:“多谢兄台相送。” “我也只能送你这一路了。” 这话说得突兀,好似他们相识很多年一样,可是小丹却没有半点惊讶,静静的站在那里,任男子的手伸过来,似乎想去触摸她怀里的陶罐,可是手指悬于陶罐上空,沉默许久,终究还是缩了回去。 “带他走吧,想必他也不愿意顶着那个名字孤零零的躺在山上。” 小舟点头道:“大公子英明。” 那人闻言微微一愣,随即皱眉问道:“你如何知道我的身份?” 小舟笑道:“听说李二公子的母亲是西凉第一美人,我一直以为二公子的眼睛一定是像他的母亲。今日见了大公子,想必安霁侯爷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位风华绝代的美男子了。” 李恪静静的看着她,雨渐渐的停了,云层之上天光明媚,城外田野漠漠,尽是油绿清脆的稻田和如金子般灿烂的油菜花。两人站在城门前的古道上,身侧青黄交揉在一起,如一匹斑驳殉丽的锦缎,李恪的眼睛锋芒闪烁,淡淡说道:“你的确很聪明。” 小舟莞尔回礼:“多谢夸奖。” “告辞。” “大公子慢走。” 半暖半凉的风从耳边轻轻的拂过,将柔和的日光隔在树影之外,小舟望着李恪的身影一步步的走进了那座狰狞巍峨的城池,依稀间觉得他的背脊似乎有些疲惫。 关于李恪与他少时的往事情谊,都已随着他的离去而化成了飞灰,从此以后,这世间最后一个记得他少年模样的人,也将那段记忆彻底放逐了。 小丹抱紧怀里的陶罐,指尖冰冷,突然也觉得有些累了。 举步走进城池,将身后那一片韶光春色,抛却在浓浓冷雨之中。 京城仍旧是京城,并不会因为谁的离去而少了一丝半点的热闹。 路过刑人司的时候,已是一地狼藉的鲜血,古时候的百姓们缺少娱乐活动,平日里除了看看杂耍听听戏就没有什么别的精神娱乐了。所以就变态的对这种杀人砍脑袋的血腥事件异常钟情。此时行刑已经结束了,他们却仍旧将道路围了个水泄不通,热热闹闹的在一起讨论八卦。 昔日钟鸣鼎食的富贵豪门一朝殆尽,赤红的鲜血流淌在天逐城的青石板长街土,和尘埃泥土混合在一起,被那些贫贱之人踩在脚下。 小舟经过的时候,刑人司正在收敛尸体,囚衣散发,手指青白,脚镣叮叮当当的作响。一颗颗沾满尘土的头颅装在一辆车上,尸体则分开放置,残忍肃杀中,还带着几丝令人敬畏的萧条败落。 权利的角逐,历来是场至死方休的战役,胜者坐拥万里江山,败者零落成草寇猪狗,冰冷的屠刀悬于头顶,即便是三岁幼童的头颅也一样斩下,从没有丝毫犹豫。 小丹已不愿去看那狼藉污浊的尸首中是否有一具年轻瑰丽的身体,自古以来村倒糊狲散,权利的巅峰上永远有人刿下有人崛起,例下的虽然未必能再次站起,然而崛起的人也未必能永远风光,享受过那么多世人无法全及的富贵荣华,终究要为这一切付出代价。她抱着陶罐转身而去,步伐沉重,但背脊却仍旧挺拔。 推开宅子的门,就已经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明里暗里到处都是冷漠森然的刀锋,宛若寒夜里洒下冷雨,透着无所不在的寒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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