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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六


  冉非泽走了上前,扑通一下,在那蒲团上跪下了。旁边两位正求姻缘的小姑娘吓得赶紧起身,不会吧,这汉子拜错神明了吧?

  冉非泽抬头再看一眼月老像,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月老啊月老,你既是将她送到了我身边,便允了她一直在我身边吧,我定是会对她好的。

  第三个头磕下去,他伏在那未动。月老没有回话,当然也不可能回话,他只是个像而已,可冉非泽不知为何悲从心起,他仿佛感应到有人回他的话,确切的说不是回话,只是一声叹息。冉非泽没有动,他运了耳力仔细听,确是没人回话,也没人叹息,但他突然就被那种无力与消沉包裹住了。是他没信心吗?是他自己悲观了吗?不能如此,他不甘心!

  “我此生只跪过爹娘与师父,如今再跪了你。”他在心里对月老说,“你若真的在,定会感受到我的诚心。我只求一事,但求一事而已。”他脑海里有苏小培对着他的甜笑,还有她唤他的那声“壮士”,只求她能在身边而已。他又默默说了一句,这才终于抬头。

  “壮士。”有人唤他,声音软软甜甜,冉非泽转头望,是两个娇俏的小姑娘,站在一旁看着他。他站起来,高出她们不少,施了个礼,准备走了。

  “壮士。”那唤他的小姑娘又唤一声,羞羞答答,指了指庙祝那头的桌子,“壮士要求姻缘,可施些香火钱,求根红线,那样更灵验些。”

  是这样吗?冉非泽点头谢过,大踏步朝那桌子过去,也顾不得自己这般年数的汉子来这种地方求红线丢人,他将钱袋里装的仅有的几块碎银全倒了出来,递给庙祝,“要红线。”

  庙祝吓了一跳,原来这个真不是来捣乱的,真是来求姻缘的?“这个,要不要抽个签算个卦?”

  “不用。”他怕签不好卦不吉他会揍人,还是来条红线回家绑姑娘就行。

  庙祝不敢有异,赶紧取红线。红线包在红纸里,迅速递到了冉非泽的面前。冉非泽接过了,往胸口内袋里一塞,对那庙祝道:“最好能灵验。”

  不灵验还怎么着啊,壮士?庙祝不敢问。看着冉非泽大踏步出去了,松了口气。

  两个小姑娘追着冉非泽往外跑,可惜冉非泽走得太快,那个很想给他递帕子的姑娘最终还是没追上,一旁的姑娘说她“方才让你抓紧的,错过了”,那姑娘一声叹息。“算了算了。”那姑娘又安慰,“他这般年数了,若是没姻缘肯定非穷即病,哪有汉子来月老庙的,对吧。”

  冉非泽在路上也想,哪有汉子去月老庙的呢?方才他在里头拜的时候没觉得臊,可这会想着要如何把红线送给姑娘他臊了,不能让她知道是他去月老庙求的,丢人。可是又好想绑她一绑。

  唉。

  冉非泽在苦恼这个问题的时候,苏小培遇着了件麻烦事。

  有位自称姓史的茶楼伙计到府衙门前击鼓报案,说他遭人用刀胁迫,让他来报案,城郊东边黄泥屋里住的一位小姑娘被人劫持了,对方指名要让府衙里的女师爷断案,限期五日,若是抓不到劫匪,劫匪便会将那小姑娘杀死。

  官差问他那小姑娘姓甚名谁,何时被劫走,可有目睹,可有什么线索,那人一概称不知,他说他甚至不知道城郊东边有没有什么黄泥屋,他什么都不知道。只知晓今日他在茶楼里干活,去后巷搬杂物时,有人拿了刀威胁他,还丢给他半截割断的衣裙,言道他若是不来官府报案,便要他的命。他吓得不轻,便抱着那半截衣裙来了。

  苏小培听了报,与府尹大人和秦德正赶了过来。这事着实是悬乎。

  她问那姓史的伙计,威胁他的人是何样貎,他说记不清了,因着他抱着筐子刚转头,那刀便横在眼前了,他头都不敢抬,只注意到刀子。

  又问那人还说了什么,那伙计又一个劲摇头,说其它的都记不清,只是那人让他将要报案的细节说了好几遍,说得没错了便让他来了,除了那些内容,他根本记不清那人还说过什么。他甚至记不清那人的声音粗细。

  秦德正听得火起,猛地一喝:“那那人是男是女?”

  那伙计顿时愣了,连哭带喊:“小的,小的原本觉得是男的,可大人这般说,小的,小的又不敢确定了。小的确实没敢抬头看啊,那时候小的以为定是会没命了,吓得魂都没了,哪还注意到别的。”

  府尹皱了眉头,与秦德正和苏小培一商议,决定先将这伙计拘下,然后让捕快们去那屋子看看,是否真有姑娘被劫了。待确定了案情,再来细审。

  那伙计听了府尹这般说,哭天喊地,“小的冤枉,小的冤枉,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小的确是被人胁迫着来报案的,为何拘小人,小人冤枉。”

  苏小培打算跟着捕快们一起去那屋子瞧瞧,既是指明道姓让她查,这里头一定有门道。白玉郎听了此事赶了过来,要与她一起去。苏小培在门口等马车时,忽然灵光一现,她奔回衙里,拦下正被押走的那伙计,她问他:“你的姓名,是否叫史瑞?”

  那伙计张大了嘴:“姑娘,姑娘如何知晓的?”

  苏小培心里一沉,来了,居然这般快。

  Three,第三个。

  第99章

  城郊东边,离了城,未到村,在将近村口山路里头,有一座黄泥土坯房。房子不大,破旧待修,屋项上东一堆稻草西一块毡布勉强遮雨,里面的摆设更是简单破旧得可怜。

  苏小培坐在那屋里唯一一张瘸腿椅上,看着木板床上丢着的半截衣裙,那与来报案伙计手上拿着的衣裙能拼上,这表示他们没有找错地方,确是这里了。

  可是这屋子里什么线索都没有。没有打斗挣扎地痕迹,没有任何多余的物件。屋外的小炉里有烧剩的柴灰,看着像是一早做过饭。周围并无人家,离山路也还有段距离。苏小培坐在这里,将屋子看了一遍又一遍。

  官差四下搜寻线索,外头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又跑得稍远些,找了村民询问,终于问到了些消息。

  这屋只住着一个姑娘,姓李,母亲早亡,父亲是个猎户,靠着狩猎为生,脾气非常不好,所以与村子里处不来,又没有钱银,便在村外头山边上自己弄了个土屋子。半年前这李猎户在山中被野狼咬死了,独留小姑娘一人。这姑娘个性随她爹,不好处,也不愿回村里,对村里人好意的接济也不给个好脸,久而久之,大家伙儿自己也不往前凑了。只偶尔有村里的大娘会来看望姑娘,给她送点吃食或是旧衣裳。但也真的只是偶尔而已,若是这姑娘十天八日不见人的,大概也不会有人知晓。

  冉非泽赶到的时候,就看到苏小培站在屋后,对着那山发愣。有官差与他打了招呼,白玉郎也过来将事情与他说了:“现在不好说那姑娘是自己进山里打猎了还是真被人劫走了。村里来看望过她的大娘说,她时常自己进山里挖野菜猎些小动物啥的,一去几天也是常事。没人瞧见她被劫走,屋里也没有挣扎的痕迹,再有,她狩猎的弓箭等物,屋里也找不到了。因着她与大家走得不近,那身被截断的衣裙是否是她的,也说不好。”

  冉非泽点了点,朝苏小培走去。白玉郎跟在他身后,小声道:“只这事指明要大姐来审,定是有些古怪的。”

  “我知道了。”冉非泽停了脚步,“让我与她单独呆会吧。”

  白玉郎张嘴还想说啥,终是点了点头,退开了。

  冉非泽走到苏小培身边,陪着她看了会山,说道:“老六都告诉我了,你莫慌,未必是杜成明,那姑娘也未必有事,许是吓唬人的,你曾在这城中破了不少案,按说也立了不少仇家……”

  他话未说完,却见苏小培摇头。

  冉非泽闭了嘴,等她说。苏小培把目光从山的方向转向他,小声道:“来报案的人,姓史名瑞,在我的家乡,史瑞的意思是第三。头两回,一和二都是在尸首上放了字条,我们离了武镇,脱离了他的掌控,他这人,最是不爱这种感觉。所以这第三回,他换了个法子,将游戏弄得更复杂,于他而言,更刺激有趣了。”

  “史瑞?”

  “有人拿了刀逼迫着让他来官府报案,他甚至不认识这李家姑娘,他也不知这处是否真有这样的屋子,全是按着那人的指示相报。只因他的名字是第三,只有我知道是第三的意思。案子指明要由我来破,五日后找不到人,便得收尸。”

  “那还有五日。”

  “没有了。”苏小培摇头:“不会有五日,那姑娘此刻已经死了。五日,不过是他戏耍我们的时间。”

  冉非泽沉默一会,道:“我与江掌门他们都说好了,只要那杜成明有一丝一毫的不妥当,只要发现任何可疑之处,就有由头悄悄擒了他。”撇开他捕头的麻烦身份不说,先用江湖规矩办他。悄悄擒下,其余再审了再说。

  “我们除了发现他与我是同乡外,还能发现什么?”苏小培很清楚这里头的难处,“我们甚至证明不了那些字纸就是他写的。”就算是狠得下心来悄悄暗杀于他,也未必能一击即中,留下后患,杜成明同伙众多,她与冉非泽此后余生怕是都会成为丧家之犬。她走了一了百了,冉非泽却怎么办?而无凭无据枉杀人命,她和冉非泽都不是这样的人,她也确不愿冉非泽这样做。而那些江湖汉子们各有各的利益,此麻烦甚大,若是无凭无据,他们也没法要求各派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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