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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四


  墨轩被她突如其来的天真烂漫一愣,继而微笑,“自然,郡主与青帝乃是神仙眷侣。”

  “那请问陛下,青画假如是个好妻子,该不该越位而行,插手国事?该不该让青云和一个……”青画的眼睛陡然转冷,直视墨轩,“需要借青云力才有机会夺回实权的人结成战盟?陛下,我为你奔走不过因为我想要报和墨云晔的私仇,您是不是设想得太过顺理成章了些?”

  墨轩的神色一滞,不再言语,眼底寒潮渐渐弥漫。

  青画看见了,却不想去理会,她冷道:“陛下,我们的约定我会遵守,仅此而已。”她不会也永远不可能成为墨轩的棋子。

  青画并没有在御书房待多久,她本不想多理会墨轩,早早告辞回了闲庭宫,却没想到一道圣旨又把她传到了墨轩面前,这次不是御书房,而是朱墨正殿,殿上齐刷刷地站着文武百宫,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派肃穆,这让青画的心越发不安起来。

  正殿之上,所有人脸上的神色都是变幻不定,不知是忐忑还是惊心,一直到引导的太监把青画带到正殿中央的时候,文武百官脸上的表情都是讳莫如深。

  青画心里悬着根线,她疑心,却也没有多余的惊慌,时至今日,墨云晔给的药虽然暂缓了“天残”毒发作,但却也仅仅是暂缓而已,这世上除了甘苗本人,怕是连司空都再难救她性命,横竖是个死,她当然不会怕墨轩要什么花样,只是当她来到正殿中央,看清楚殿上跪着的人的时候,还是暗暗吃了一惊。

  殿上跪着一个女子,那女子青画认得的,那是个根本不该出现在这朱墨皇宫里的人,她跪在殿上,头埋得很低,微微有些凌乱的发丝遮挡住了大半张脸,但是那一身鹅黄色却唤起了青画脑海中的记忆。

  “小姿?”青画试探性地开口。

  黄衣女子闻言浑身一震,抬头对上了青画的眼,“郡主。”

  “你怎么……”青画盯着有些狼狈的小姿,半天没有吐出一句完整的话,小姿她自然是认得的,宁锦死后,她做为“青画”的童年有大半的时间是由她照顾着关怀着,她虽是宫中一介老宫女,却胜似青画半个亲人。

  小姿眼圈通红,像是几辈子不见青画似的,她瞪着眼僵直许久,才涩然开口:“小姐,奴婢对不住您。”

  “青持他出什么事了?”青画唯一能想到的是青持,那一刻,她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莫不是青持在青云闯了祸端,所以小姿才会出现在朱墨的正殿之上?只是……

  小姿轻轻摇头,欲言又止。

  “那你来朱墨是……”

  “小姐,陛下他安好,您放心,他没事。”小姿眼圈通红,犹犹豫豫、支支吾吾半天没能接上下文。

  “青帝没事,有事的是你。”一声冷哼代替了小姿的回答,青画的眼里有些迷蒙,是病久了的疲软,她朦朦胧胧望去,只见着小姿身后站着明晃晃的一抹身影,除了昭仪想容还能是谁?想容站在墨轩身侧,一身的璀璨,脸上的神情深不可测,只是眼底一抹机巧白白浪费了一张娇颜。

  青画不再说话了,只是悄悄把怀里贴身带着的一些药包攥在手里,此情此景,无论想容想对她做什么,她都是处于劣势。

  墨轩一直默不作声,直到正殿之上的氛围陷入僵局,他才淡淡开口:“郡主,此次朕冒昧请郡主前来,是想询问郡主一件往事。”

  “请讲。”

  “众所周知,郡主师承司空,据说司空擅长医术,有起死回生、改头换脸的绝技。”墨轩的声音平稳地回荡在殿上,如同一根被拨动的琴弦发出的颤音余韵,一句未了,他才缓缓跟上,“朕听闻,郡主六年之前乃是一介痴儿,却不知旧皇后使了什么法儿,请动帝师司空亲自登门收徒,青画小姐父亲虽是忠烈,却也不曾和司空有过结交。”言下之意,便是怀疑青画身份。

  青画闻言只是想笑,笑自己当真痴傻,居然信了墨轩在审完墨云晔之前,不会有所行动、过河拆桥,事到如此,她唯有冷笑,“怎么,陛下这才知道我是个痴儿?与我合作的时候,怎么就不见陛下疑心?”

  “郡主何必急?”

  青画沉默下来,不经意对上想容含笑的眼,她也不再遮掩,挑眉瞪了回去。

  “朕近日得知,帝师司空与朗月关系匪浅,虽未登朗月国土,却一直与朗月的江湖人士往来甚密。”

  “家师行踪,我从未过问。”

  “传闻郡主入宫前曾经失足从假山上摔下来,在背上留下了伤痕。”末了,墨轩总算是把重点提了出来,他抬眼,目光轻飘飘划过小姿的脸,微笑道:“是不是,小姿?”

  小姿的身体剧烈地抖了抖,慌慌张张跪倒在殿前,呢喃道:“是……郡主五岁入宫便是奴婢服侍的,她的背上被石头划伤过,留了疤……这事,随郡主入宫的奶娘也可作证……”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青画身上,仿佛要透过她一身锦衣看到她背上的伤似的。

  这一刻,青画是真真正正有几分慌乱,这身体是青画的,背上有没有伤她自然是知道得一清二楚,她的背上光滑细腻,怎么可能有十数年的疤痕?可问题不是出在这儿,而是怎么解释……她该怎么解释小姿与奶娘纯属捏造?世人皆知青画郡主开始复原点儿神智,是在六年前的那一次落水,于那之前的事她根本没有记忆,墨轩这一出,是坐实了她没有证据……

  倘若她反驳,那是缺陷,倘若不反驳,那就是她输,这一招利用的是她早就忘却的致命漏洞,实在是致命一击,事到如今,她能选择的唯有破釜沉舟的一赌,亦或是忍。

  “郡主马上要嫁青帝了,这疙瘩还是不要留的比较好呢!”想容的娇笑声在殿上渐渐回荡开来,绕梁不去,青画听见朝堂之上文武官员们的窃窃私语声,声声入耳,刺得她头晕目眩,耳鸣阵阵。

  未了,是墨轩的声音:“郡主,你作何解释?”

  想容冷笑,“郡主,您希望我们如何向青帝交代?”

  殿上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在等待着青画的反应,殿下跪的那个人有着青画熟悉的面孔,这认知让她的胸口翻涌上一阵厌恶,她不愿意多看一眼,只是浅浅移开了视线。

  小姿低低地啜泣起来,瘫软在殿上,她的身材本就瘦小,相对于青画纹风不动地站立在殿上,她这一瘫坐成了个鲜明的对比,一个柔弱,一个顽劣。

  “起来吧。”青画扯扯嘴角,她自然是不知道墨轩和想容是用什么法子诱逼小姿照做的,只是无论是什么理由,她都活下长了,小姿想必不知道,帝王之道,首要便是斩草除根。

  “小姐……”小姿似乎是恍然惊醒,浑身颤抖,“我……”

  “我不是青画?”青画直视想容,对着她不经意流露出的一丝欣喜冷笑,“我不是青画还能是谁?”天上地下,已经再难找到一个宁锦,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身体是属于青画的,这一点,母庸置疑。

  “你!”想容气急败坏道:“来人!把这个冒牌货……”想容的话未曾说完,一声巨响打破了朱墨正殿上的肃静,正殿之上原本有些昏暗,朱木雕花的大门掩盖了外头猛烈的骄阳,然而伴随着那一声巨响,昏暗刹那间被一道刺眼的光亮撕破。

  几个太监扯着嗓子通报:“皇后驾到!”

  突如其来的阳光太过猛烈,青画被刺得睁不开眼,她只依稀见着一团金灿灿的光晕,伴随着一阵清脆的珠玉撞击声,一身华服的书闲出现在正殿门口。

  书闲贵为一国之母,即便她的举止有些不合礼法,她的出现仍然是群臣俯首,场上不行礼的只有三个人,一个是青画,一个是墨轩,剩下的是想容;宫中上下皆知,皇后与青画郡主不合,倒是和昭仪想容交好,她这一出现,很多人眼里都出现了了然的神色,怕是皇后早就察觉青画有假,才冷落她至今吧?

  想容先是一愣,继而露出一丝笑,轻描淡写道:“皇后,这正殿之上,后妃恐怕是……”

  书闲一笑,眼角眉梢尽是威仪,她淡道:“后妃不参政,那昭仪妹妹在这儿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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