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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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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儿,你真的打算去找想容昭仪?”书闲的眼里有焦虑,皱着眉头看着刚刚下床却已经收拾完行装的青画,眉头紧锁,“你的身体才刚刚……” 青画咧嘴笑了笑,把枕头下压的玉佩拿出来塞到书闲手里,眼里闪过几抹戏谵,“这个是皇帝送你的吧,你不天天贴身带着就罢了,怎么舍得偷偷塞我枕头底下?” 书闲脸上一红,尴尬道:“画儿!” 青画起了几分调笑,看着满脸红晕,女儿家神态毕现的书闲,她眨眨眼又把玉佩藏到了身后,弯翘的嘴角露出一丝顽劣的弧度,“你不要,我可就真收下了,改天卖个好价钱去。” 书闲却没有如她意料的那样更加面红耳赤,而是呆呆看着她,连眼神都变成水塘里小鸭子一股,她半天没有出声,只愣愣看着,最后叹息一样地轻声道:“你啊,好难得真笑。”她明明是最活泼的年纪,脾气却和过世的皇后一个样,少年老成,笑起来那么好看,平时却板个脸装小老头,笑也是斯斯文文没有温度的。 青画也微微失神,才记起来她似乎真的很久没起玩心了,上辈子那个抱着小包裹翘家出走,去跑江湖的假小子宁锦的岁月已经离得好远好远。 书闲笑得有些狡点,“是太子皇兄要来了,所以开心得转性?” 是因为青持吗?青画垂眸细细想了想在心里问自己,一如既往的,没有答案。 昏睡三日又休息了一日,青画自己去找了想容,彼时想容正在她的花容宫里绣一只金鹧鸪,见着她上门,她好生惊讶了一番,“画儿妹妹,你身体已经无碍了吗?” “嗯。” 想容眼里有欣慰,她点点头说:“来,跟我来,我先验验你的资质。” 花容宫与闲庭宫不同,闲庭宫里处处是假山小溪,绿草如茵,就如同一个小家碧玉一般,而偌大的一个花容宫却没有一处绿草萋树,从前厅到后园,花容宫里只有木雕纹刻的精致朱木画廊,地上是坚硬亮洁的大理石地砖,偶尔有几处插花的景致也都是些石刻木雕,整个宫里不见半点江南情调,有的只是威仪大气。 青画跟随着想容到了后园,第一眼见着的是一个巨大的大理石砌台面,几个台阶从地面慢慢绕到了三尺多高的台面上,阳光照在上面,被打磨得光滑无比的大理石台面有一处反着光。 青画不知道这台面是来做什么,直到想容上了那圆台,她顿时了然,目光中有了惊艳赞叹的神色,想容穿的是宫闱中妃嫔常穿的那种輭纱,那种纱不是蚕丝制的,而是挪用工匠用别的什么东西的丝,精心编织而成,比她身上的素纱衣轻薄了不知道多少,在阳光的照射下,她纱衣底下的衬衣纹花若隐若现,最最简单的动作都能牵扯出如同云彩一样的韵味。 然而妙处却不是她的衣服,而是整个花容宫的构造,坚硬的大理石砖、大气的木雕石雕,所有的一切都是恢弘而坚硬无比的,想容出现在其中,就好像一片浑沌之中夹进了一丝光亮,明明是妃嫔中最普通的穿着,此刻看起来却像是云彩落凡间,比烟霞还飘渺:女子的柔,要用最刚的东西才能衬托到极致,如果把这一切搬到沙场之上,那效果会更惊艳。 想容站在台面之上,笑吟吟看着底下若有所思的青画问:“明白吗?” 青画沉吟片刻,抬头道:“明白。” 想容眼里闪过一次诧异,倏而笑道:“画儿好聪明。” 明白有何用呢?青画暗笑,这跳舞可不是光明白就能学会的,她年纪已经不小,筋骨早就比不了小儿,更何况短短三个月,她真的能够学会这朱墨舞姿第一的“夺天舞”吗? 想容见她发呆,忍不住催促:“上来。” 青画配合地上了台面,还没站稳就被想容笑眯眯拉住了手,她似乎是在探究她的筋骨到底如何,一面拉过她的手、一面用手轻轻按着她的各处关节,从手腕到脖颈、腰腹、腿踝,最后她有些惊诧地退了几步,从怀里拿出块缉帕,站在离青画六步远的地方,把绢帕送到了她面前。 青画不明白,眼里有些疑惑。 想容解释:“站着别动,想法子拿到我手里的帕儿。” 青画细细打量了片刻,有些明白了,那绢帕离她有些距离,单单伸手是绝对构不着的……可是脚下能动,如果弯腰,就看不见那绢帕,而且会站不稳踉枪,如果抬头,手就压根构不着……除非是把浑身上下所有关节都开发到恰到好处,这就是学舞的入门检验资格? 青画对自己的身体底限不是很清楚,不过她可以慢慢靠近那儿,只要把重心稳住了,就能慢慢调整姿势,一点一点靠近,很意外地,没有花想像中那么大的精力就拿到了那块绢帕。 想容限里的诧异又浓了几分,她惊奇道:“你不仅筋骨比常人柔韧许多,连这个都和小儿有些类似。”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学“夺天舞”?” “当然。” 验过筋骨,接下来的就是正式的训练,一般古代传承的舞多半是以圆润为上,十种舞里有九种是以基本的招式“云手”为基,适当的或伸长、或收放,集提、沉、开、放为一体,姿势圆润了,舞姿自然而成,可是青画曾经见过想容跳“夺天舞”,这个却不似一般舞蹈,与其说是柔中带刚的剑舞,不如说是以舞为剑,以柔为刚。 第一日,想容教了些基本活动筋骨的姿势;第三日,想容开始教起始的动作和舞剑的要诀;第五日,夺天舞的招式就已经基本授完。 可是远远不够,一个要从小儿学起,学十数年才能有所成的舞蹈,怎么可能短短数日就学成?但它的招式的确就只有那么几招,简简单单、清晰明了,就像是军营里悬挂在帐篷上的宝剑,外壳陈旧,内力却是锋利无比,要想有所成,只有练习和领悟,一招两年、两招四年,只有这样去领悟才是传说中送人人地狱的“夺天舞”。 第七日,青画已经不去花容宫,她就在闲庭宫的后园里,闭着眼睛去回忆想容的一举一动、一招一式,然后细细地体味着自己与她的区别,想容有的气势她没有,哪怕她的学习速度已经让想容瞠目结舌,可是十多年的距离不可能省去,她还是不及她分毫……这样的舞,三个月后如何上得了励战台? “夺天舞”有它自己的魅力,它能让跳舞的人暂且忘了疲惫,一心一意地沉溺在其中,青画累极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是黄昏,夕阳逦天,余晖洒在闲庭宫后园的柳枝梢头,莲池上金鳞碎了光,也不知是有意无意地,她回过头看了宫门口一眼,一抹深色的身影就如同轻鸿一般入了眼。 五月多阴雨,黄昏的时候起了一点薄雾,香桂树叶上挂了一点点的湿,几点晶莹,那个人就站在香桂树下,眼里无波无澜带了点沉闷,静静地伫立着,不知道站了多久。 青持!青画有些无措,呆呆站在原地,她鲜少看到他正装的模样,他喜欢穿着江湖中人穿着的最轻便粗制衣裳,上次相见更是干脆穿了夜行衣,这次却不同,他是堂堂出使和谈的太子,穿的是最隆重的太子行装,她竟然有一瞬间认不出他。 良久的沉默后,还是青持开了口,他轻道:“青画,好久不见。” 好久,是多久?六年还是半个月?青画一时恍惚,清醒过来时青持已经到了她身边,就如同……很多年前的那样,他不大爱说话,是个闷葫芦,打一下才会响一声,更多的时候是默默跟着宁锦去闯祸,最后默默地在宁相那儿顶下黑锅,这样的宁臣,搓圆了足球,揉扁了是塌,玩耍、歇息宁锦都带着他,直到她再也走不动;而如今,他叫她青画,一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的名字。 他不知道,青画、宁锦,原本就是同一个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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