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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〇


  而他们两个,与其说是在比武,不如说是表演更为贴切。枪来刀往间,带着优雅的节奏,与琴声浑然一体,月光照在二人身上,为他们覆上了一层浅浅银光,配以呼啸生风的兵器,打的煞是好看。即使是姜沉鱼这样不懂武功的,都觉得很是赏心悦目。一时兴起,忍不住就上前拍了拍弹琴者的肩膀,比了个手势。

  弹琴的少女会意,悄悄起身退开。而她刚把双手挪开,姜沉鱼已替她接着弹了下去。

  弦颤、音起、风动。

  场内刀枪更急,红袍绯衣飒飒翻飞,行云流水般肆意。

  潘方默默注视着两人的招式,忽的面色一变,几乎是同一时刻——

  “哎呀”一声,颐殊手中的长枪脱手飞起,在空中划了个大弧后,呲的插入地中,枪身不住颤动。

  姜沉鱼连忙收手起身,急声道:“阿虞一时忘形,弹的过激,罪该万死!”说着就要下跪,却被颐殊伸手托住。

  颐殊笑道:“是我自己技不如人,被挑掉了兵器,幸好枪是往那边飞的,没伤了你们。”

  姜沉鱼惭愧地望向涵祁,见他对着手中的长刀默默地出了会神,然后抬起头,回视她。

  那些有关于此人睚眦必报的不良传闻顿时一股脑地冒出来,姜沉鱼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但是出人意料的,涵祁并没有生气,只是淡淡道:“你的琴弹的不错。”

  颐殊扑哧一声,掩唇道:“二皇兄什么时候起也开始懂得这些风花雪月的事情了?虞姑娘的琴弹的如何,你听的出来?”

  涵祁没有理会她的调侃,盯着沉鱼又道:“你的病好些了?”

  姜沉鱼还没来的及回应,颐殊又哈的笑了:“二皇兄真关心人家,连人家病了都一直惦念着。”

  姜沉鱼听她话里似乎有话,有种很微妙的感觉,忍不住轻皱了下眉头。幸好,颐殊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太久,转口道:“其实我和二皇兄刚才是在热身,可一直在等二位来呢。”

  姜沉鱼露出询问之色。

  颐殊道:“二皇兄听说我和潘将军比武的事情后,就心痒不已,吵着也要跟将军比试一番呢。”说着,笑得眉眼弯弯。

  姜沉鱼不禁想起了秦娘。

  在她记忆里,秦娘只有在说书时才会眉飞色舞、神采飞扬,而等响木一拍,段子结束后,她的表情就立刻沉郁了。即使是面对潘方的求亲,也是声音沉沉不动声色。

  然而颐殊却不同。颐殊喜笑又喜言,表情没有一刻是静止的,柳眉一起一扬,嘴唇一启一合,千姿百态,尽是风情。

  ——其实她们是多么不像。

  明了了这一点后,姜沉鱼在心中轻轻叹息,转眸再看潘方,潘方正与涵祁对望着,后者虽然竭力压抑,但眼底难掩兴奋之色,为即将与他这样的对手比武而激动——看来,这位皇子果然是个武痴。

  静静地对持片刻后,涵祁抬起一手,沉声道:“请赐教。”

  颐殊跑过去将钉在地上的长枪拔了出来,反手一掷,丢向潘方:“潘将军,用我这把枪吧!”

  如此情形之下,潘方只得伸手,接住了那把枪。

  这样一来,他不比也得比了。

  姜沉鱼看看他,又看看颐殊,眸中闪过一抹异色,但没说什么,主动退开几步,免得比起武来殃及自己。

  相比她的不动声色,颐殊则显得无比激动,高喊一声:“取鼓来!”

  两个侍卫连忙拖来一面足有人高的牛皮大鼓,她亲自拿了鼓槌,第一槌下去,仿若惊雷;第二槌下去,暴雨紧连。随着节奏越来越快,高亢激昂的氛围也顿时如狂风暴雨般席卷了整个后院。

  而在那样激昂的鼓声里,涵祁挥刀。

  银光如电,只一闪,寒冽的刀锋已到了潘方眉前。

  潘方不得不后退一步,提枪档开。未等他脚步站稳,第二刀紧追而至。

  “好刀法!”颐殊大喝一声,敲的更加卖力。

  姜沉鱼远远的站在一旁,看着这场对嗜武之人而言可是百年一遇的比武,一颗心慢慢地沉了下去。

  一个声音从内心深处冒起:“阻止吧……”

  另一个声音立刻反驳:“不行!”

  “会出事的,你知道的……”

  “再等一等!”

  “不能再等了,真要出事就一切都完了!”

  “不,再等一等!”

  两个声音越说越快,越说越急,而鼓声也越发急切,一声声,如敲在心上。姜沉鱼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连自己都不明白其意的叫声,就在那时,一道寒光从远处急射而来,叮的一声,不偏不倚,正好撞在潘方的枪柄上,潘方的手抖了一下,枪头偏离,从涵祁耳边擦过去。

  两人瞬间停下,而一道细细的血丝,从涵祁的右脸颊处冒了出来,往下滑落。

  潘方立刻丢掉长枪,屈膝跪下:“在下一时不慎,误伤了殿下,还望恕罪!”

  涵祁的脸色非常非常难看,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看见手上的血后,眼眸更是阴沉。

  而颐殊停下了敲鼓,转身望着某个方向,面色也很不好看,冷冷道:“我道是谁,敢在我二皇兄与潘将军比武之时横加伸手干涉……”

  一声音笑道:“我如果刚才不出手,恐怕这会儿二哥就已两腿一蹬嗝屁了。你说,我到底是应不应该出这个手呢?”

  这世间有无数种笑,但只有一种可以笑的如此犯贱、油滑、让人怒气顿生恨不得冲过去狠狠踹他几脚。

  那就是——颐非的笑。

  姜沉鱼回头,果然,颐非来了。

  颐非的目光从她脸上掠过,笑意愈深,脚下不停,走过来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枚戒指,吹去上面的尘土,重新带回指上。原来,刚才打偏潘方长枪的,就是他的戒指。

  姜沉鱼心下暗惊——虽然早就知道这位三皇子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然而一直以来无论是父亲给的情报还是程国流传的讯息里,这位三皇子都据说是不会武功的。可是,此刻他光凭一枚戒指就能将激战中的两人制止,这是何等可怕的功力?

  而他,如今毫不遮掩的将这个秘密曝于人前,又是什么目的?

  那边,颐殊沉着脸道:“三皇兄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潘将军还会害二皇兄不成?”

  “潘将军的确是无心的……”颐非笑的悠然,“只不过,无心之失才最是可怕呢……是不是?二哥?”

  涵祁站着一动不动,仿若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

  颐非再度弯腰,捡起长枪,双手握了递到潘方面前:“刚才一时情急,擅自插手两位的比武,还请将军不要见怪。”

  潘方定定地看了他几眼,伸手接过:“多谢三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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