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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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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衣,我们杀孽已经太多。”凤知微在他背上轻轻道,“能不杀,便不杀。” “好。” 两人都很从容,两人都很平静,两人都知道人力有尽时,面对这层层宫门,浩浩万军,无论谁都闯不出去。 那也没关系。 走,是必须,留不留下命,不重要。 顾南衣人影一闪,直冲向甬道前方的刀阵,看那一往无前的模样,就像是想撞上去自杀,士兵们都一愣,顾南衣瞬间已到近前,还有三寸距离时突然抬脚一踢,一脚踢断最前面一柄长刀,长刀滴溜溜飞出去,月光灯火下反射光线千条,迎面而来的卫士都被眩得眯起眼睛,随即都觉得手上一轻,自己的兵刃不知何时已经飞出手,刀撞着剑,剑弹飞枪,枪打在脸上,金星四射里一头撞散同伴,哎哟喂呀丁玲当啷声里,人影穿梭如分波裂浪,顾南衣已经越过甬道,站到了第一层包围圈外。 他脚步刚刚站定,一条有点圆的人影突然冲了出来。 这人是从高台上掠下来的,明明有点胖,动作却比所有人都快,他一边冲一边哭,一边哭一边跑得还不慢,边跑边将眼泪鼻涕到处乱甩,还没人敢躲。 他就那么甩着鼻涕冲过来,最后一把鼻涕很想甩在顾南衣身上,被顾南衣嫌恶的躲过,难得开金口对他说了一个字,“滚。” 顾南衣叫人滚是好意,这人却不打算接受他的好意,圆身子往他面前一堵,脖子一梗,怒道:“要滚你滚,留下她再滚!” 凤知微在顾南衣背上轻轻笑了。 “宁澄。”她温和的道,“好久不见。” “呸。”宁澄对她恶狠狠吐了口唾沫,“别和我打招呼,我见你就生气!” 凤知微笑笑,闭上眼睛,懒懒道:“宁澄,让开罢,我们不想杀你。” “我想杀你们。”宁澄瞪着眼睛,“你害死陛下,我反正也不要活了,咱们死在一堆,正好。” “那也行,不过我突然有点好奇。”凤知微睁开眼睛望着他,“我一直很奇怪,你是怎么到他身边的?他为什么这么宽容你?既然大家都要死了,你回答一下也无妨是吧?” “有什么不能回答的?”宁澄气呼呼道,“我八岁时遇见陛下,那时我在山中学艺,陛下当时才七岁,受了重伤,快死了,他的属下找了庸医乱治,不像是在治病倒像想整死他,我看不过去就去亲自指点,没人信我,说我的办法才会整死人,陛下那时候突然醒过来,二话不说就信了我——我们是生死之交,你懂不懂?” “哦,懂了。”凤知微淡淡一笑,心想当初血浮屠那一炸,是宁澄救了宁弈性命,如果当日没有那一救,是不是就不会有以后这许多因果? “陛下对我很好。”宁澄拔剑,向着顾南衣,“这些年我看着他,不容易,所以今天无论如何,我要将你们留在这里。” “嗯,我理解。”凤知微点点头,一副深有同感的样子,随即若有所思的道,“可是宁澄,我观察过陛下那旧伤,你当初的治伤办法,可能真的不对啊……” “啊?”宁澄不防她突然会说到这个,他十分提防凤知微,太了解她的诡计多端,只是凤知微说起的这事,确实也是他心中多年疑惑,当初宁弈是炸伤伤及内腑,当地名医都说不宜寒性药物治疗,他自己独辟蹊径,用大寒的玄冰玉镇住了火毒,为此还偷了师傅的镇门之宝,后来宁弈火毒转成寒症,旧病缠绵多年,他心中总在想,是不是自己确实错了?如今凤知微说起,他不禁一呆,忍不住上前一步,急切的问:“那你说错在哪里?是不是玄冰玉用得不对……” 那个“对”字还没出口,凤知微手指突然一弹,一道微光闪过,宁弈脑中一晕,倒下之前怒吼,“你这杀千刀没良心的女……” 他没来得及骂完,眼睛一翻,身子一仰,凤知微抬手扶住他,手势极快的塞了件东西在他怀中,在他耳边轻笑道:“喂,别怕,其实你玄冰玉真的没用错,不然宁弈早就死了……” 宁澄残留的一点意识,听见这句,正好够他气晕了…… 他一晕,凤知微也不扶了,手一松宁澄啪嗒栽倒,高台之上宁弈大惊似要站起,腿一软又坐了回去,一群侍卫赶紧奔上来,将宁澄抱了回去。 看见宁澄没事,宁弈才松了口气,看过来的眼光更冷,顾南衣却看也不看上方一眼,负着凤知微继续前行。 人潮海浪般涌过来,刀枪剑戟的明光连绵成巨大的光幕,顾南衣在光幕中游走来去,像一道跳跃的黑色的闪电穿越钢铁的缝隙,劈、粘、踢、挑、起、落……无休无止,以一人之力抗万军。 他腰间玉剑已经出手,淡白的剑光尾端剑柄血红,真力使到极盛之时,那片血光暴涨,隐约现出宝塔之形,血色浮屠带着呼啸的厉风和如泣的尖鸣罩向汹涌的人潮,一步伤一人,那片红白光柱笼罩之处,寻常士兵不是他一合之敌。 有巨杵呼啸而来,不知是哪位大力士投掷而出,顾南衣轻轻一掠,单足踏上巨树,只轻轻一踏,那炮弹一般的冲势立止,顾南衣玉剑一抡,血红月白华光闪过,金杵裂成千万碎片! 如月光四面迸射。 哎哟声不断响起,一些靠得近的侍卫纷纷被碎片击中。 碎片犹在激射,顾南衣单手一挽,划出一道圆环的弧线,身前突然生出一个巨大的漩涡,生生不息的无声转动,四周的碎片,全数被卷入漩涡中,再瞬间化为齑粉。 递来的各式武器没入漩涡,立即消失。 深红月白的光晕如具有神异摧毁能力的月色,照到哪里哪里崩毁。 不过须臾之间,仿佛自人潮之海分波而过,留下重重叠叠暂时失去战斗力的翻倒的人群,顾南衣冲出第二层包围,一抬头看见对面高耸的宫门,和无数森冷的箭尖。 宫门城头上巨大的弩机轧轧转动,城头上密密麻麻都是弓箭手,满弦拉弓,一动不动,顾南衣刚刚上前一步,“唰”的一声,脚前顿时钉上笔直的一排弩箭,离他脚尖只有一寸距离。 城头上闪出一人,甲胄在身,面目还很年轻,他怔怔看着城下,表情复杂。 凤知微也轻轻的“啊”了一声,低低道:“小姚……” 顾南衣哼了一声,意思是姚扬宇只要敢放箭他一样杀。 姚扬宇怔然立在宫城城门二楼,手指紧紧抓住墙边,望着底下两个人。 他今晚接到命令,要留下敢于闯宫的刺客,作为御林军统领,这是他的责任,然而先前过来时遇见淳于猛,这位沙场兄弟很古怪的和他说,魏知回来了,你小心些。 他对这句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魏大人长熙十八年卷入楚王立太子风波,被贬山北,长熙二十年报病故,当时他还痛哭一场,派人前去山北吊祭,结果回报说早已下葬不知葬在何方而作罢,之后时时想起,总不免心中疼痛,觉得这位亦师亦友亦恩人的默默故去,是此生最大遗憾,有时也觉得疑惑,魏知那么惊才绝艳一个人,怎么会那般默默无闻的死? 这疑惑到今日终有答案,当他在城楼之上看见顾南衣,看见顾南衣背上的轻弱女子,看见宁澄的神情,突然便明白了一切。 长熙朝无双国士第一能臣魏知,大成国卷掠天下第一女帝凤知微。 姚扬宇静静看着那对男女,想起青溟书院里的玩飞球的魏司业和吹哨子的顾大人,想起南海祠堂前倒下的魏知和失明的楚王,想起白头崖下力战被擒的魏知和舍身护她的华琼,想起大越浦城城楼下赫连铮暴跳如雷,他跪倒雪地,而魏知一跳惊心。 突然便湿了眼眶。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的手指,慢慢的缩了回去,眼神里思潮翻涌,渐渐平静。 凤知微一直微笑着,用怀念和欣喜的眼神看着他,此刻突然道:“不好,小姚这人讲义气,要不顾一切放水了,我们先动手,别让他为难。” 顾南衣瞥她一眼,心想有人放水不是好事?却也不违拗她的意见,脚尖一点,当先飞起直扑宫门二层。 姚扬宇怔怔看着他扑过来,嘴唇蠕动一下,果然没有下令放箭。 他身后却突有人影一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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