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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〇


  “你费尽心思接近那人,不就是为了要看看他那袋子里装的是什么吗?”坐在榻上的蒙面人,指了指已经到了对方手中的金色袋子,“怎么不打开来看看。”

  那假太监冷笑一声,果然打开了袋子,接着便低低“咦”了一声。

  月光倒映出她手中之物的影子,依稀是个如意形状。

  凤知微怔了怔,顾南衣那金色袋子里是玉如意?不对吧,如果她没记错,应该是顾南衣只使用过一次的武器,那个雕着血红色宝塔的短玉剑。

  很明显,刚才蒙面人夺去袋子的一瞬间,偷天换日了。

  只是这个假太监是谁?为什么对顾南衣身上的这件东西这么感兴趣?不惜冒险潜入他身边盗取?而这蒙面人是谁,似乎对这事来龙去脉很清楚,也似乎不想给这假太监知道这来龙去脉。

  凤知微在黑暗中瞪大眼睛,隐隐约约觉得今晚自己这一番遭遇,似乎触摸到了一些潜伏在暗处的隐秘,一些看起来和自己无关,其实关系千丝万缕的隐秘。

  那假太监将玉如意握在手中,似乎有点发怔,半晌低低道:“难道……我猜错了……”

  蒙面人沉默不语,并不说什么。

  “确实是似是而非……”假太监又低语一句,随即一抬手,将玉如意又抛了回去,道,“这东西我不要,你自己收着吧。”说着转身就走。

  蒙面人端坐不动,也不拦。

  那假太监走到门口,忽然回身,双手抱臂,上上下下看了蒙面人一遍,蒙面人沉默着,任她看。

  半晌假太监笑道:“其实你根本不必如此……我说,你何必呢……”

  她最后一句语气忽转柔媚,轻盈飘忽婉转诱惑,像有人在用微绒柔软的花瓣搔着掌心,簌簌痒痒,勾人。

  蒙面人舒服的向后倚了倚,笑道:“哦?我不懂你的意思。”

  假太监沉默了一会,忽然又是一声轻笑。

  “冤家……”她笑,慢悠悠走回来,此刻步态再不同先前迅捷凌厉,优雅柔曼,步步摇曳生姿,月光照着那影子,腰肢似乎也没怎么扭,姿态似乎也没怎么故意摆,衣服还是太监直统统的青绸袍,不知怎的,那行走间细微的颤动幅度,便奇异的行出无限的风情来。

  真正的尤物,无需浓妆丽服,无需袒露勾引,无需搔首弄姿,一个眼神,一抹笑涡,一抬手的姿态,便是一段无可抵档的风流香。

  这还只是月光扭曲了的影子,可以想见,这样的尤物面对面走来的时候,是对男人多大的考验。

  短榻上蒙面人沉默着,似为那般丽色风情所惊。

  “冤家……”她又笑,重复了一句,这一句微微卷舌,从舌尖半含轻吐,带着媚而俏皮的尾音,让人想起夏夜月下滴露半卷莲叶,在风中摇曳将芳香暗送的芙蕖。

  她笑着,将双手缓缓按在蒙面人肩头,蒙面人不动,她笑着靠过去,手肘柔若无骨的撑在他肩上,娇嗔的半偏了头,有一下没一下的吹着他耳垂。

  蒙面人低低一笑,轻轻抬手,指尖拈住了她春葱般的手指,尾指连挑,珐琅镶宝石甲套在黑暗中闪着彩光跌落,随即他以一种珍重的姿势,捏住了她的指尖。

  月光照着那对男女的影子,她爱娇的倚在他肩头,吐气如兰,他半侧头,温柔的轻拈她的手指,十指相扣,相视而笑,看起来柔情脉脉流动。

  凤知微瞪着墙上那对几乎重合的影子,思考着如果这对狗男女就在自己头上颠鸾倒凤,自己是立即冲破穴道掀翻这床呢,还是忍耐着趴在床底听活春宫?

  眼看着那女子越靠越近,几乎将整个身子压了下来,墙上的影子只看得见她起伏的身线,美妙玲珑。

  凤知微在心中叹了口气,看来那家伙迟早要被这美人压倒,男人有几个坐怀不乱的?不乱的都是不举的,自己还是不要对这人的定力做太高期待比较好。

  凤知微开始闭目调集真气冲穴。

  突然听见那女子娇吟一声,轻轻道:“你今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男子笑了笑,没有回答。

  “你这坏人……”女子叹息着,忽然凑头过去,狠狠咬了下他的耳垂,“不是要来和我做对吧?”

  男子轻轻“哎哟”一声,不像是痛倒像是笑,将她往外推了推。

  “我不管你怎么想。”女子身子被他推开,手却仍旧牢牢搭在他肩上,“我为了你,也算什么都不顾了,连自己都不像自己了……你答应我的事,可万万不能反悔。”

  男子轻轻笑了笑,始终不说话,一副我就这样子你且看着办的模样。

  女子低头看着他,月色照着她黑白分明柔媚生光的眸瞳,眼眸里并没有柔情似水,却有凛然之光,掩在那红粉温存之后,偶尔精芒一闪,便见峥嵘。

  她近乎恨恨的看着男子,突然一伸手,将他推倒在榻上,倾身而近,单膝跪在他腿上,撑身低头望着他,冷笑道:“若是你两面三刀,过河拆桥,利用了我再坏我的事……”

  她微笑着,膝盖慢慢移动,往某个重要地位游移而去,作势一压,毫无笑意的笑嘻嘻道:“咔嚓!”

  男子低低笑起来,笑声震动得短榻微晃,簌簌的灰尘落了凤知微一头。

  他笑道:“仅仅是这样?”笑得漫不经心,突然一翻身,那女子低呼一声,墙上光影一乱,短榻一阵震动,随即听见砰然一声,凤知微又落了一头灰。

  还是被压着,不过已经换了位置。

  凤知微皱着眉,等着听喘息或娇吟,榻上却死一般的寂静,随即那男子笑道:“我做事,你还不放心么?”

  半晌那女子短促的笑了一声,曼声道:“放心……我不放心你我还能放心谁?好人……你是要……要么……嗯……”

  半拒还迎的语气最是旖旎诱惑,连凤知微都听得脸上发红,榻上那男子轻笑声却还是既温存又沉凉,低低道:“你这朵带刺的玫瑰,我怕是没这福气享用……”

  女子默然,随即冷笑一声,道:“是,你没福气,有人有福气,有人一身老斑烂肉,却有这个福气享用!”

  男子默然,床榻微动,他似乎翻身让开。

  女子坐起,一声声的冷笑,道:“你知道对女人最可怕的是什么?不是没有男人,而是有个男人,却是你最厌恶的那种,气息腐朽,一身衰老,衣服脱了一身的棺材板味儿,偏偏你还得抱住他,告诉你好喜欢!”

  室内笼罩在一半黑暗一半明光里,沉默也似乎半明半暗的让人琢磨不透,只有那怨毒的语气,听得人连心都冷了冷。

  男子半晌才幽幽道:“委屈你了……”

  女子却又娇笑起来。

  “和你说着玩呢……”她亲昵的伸手去抚摸男子脸颊,“我自走了这条路,再不后悔,不说这个,咱们难得见面,聊些别的……你似乎一直很帮那人,前几天心急火燎的传消息进宫,让我费了那么大的心思,安排老头子出来……你和他,什么交情?”

  “什么交情?”男子笑笑,“你也知道那人的名望……你说我笼络他,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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