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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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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那你说起什么名字?”凤知微以为他在说,他知道该给这孩子起名字了。 “知道。” “啊?”凤知微一愣。 “知道。”顾南衣指指孩子。 凤知微终于明白他是说,他起的名字,就是“知道。” 凤知微哭笑不得,顾南衣一本正经的抱过孩子,道:“顾知道。” “……” “我说,不能用这样的名字。”凤知微半晌叹口气,耐心的和顾少爷解释,“人家是女孩子,用这样的名字,长大后会恨你的。” 面纱后顾少爷用一双比草原星光更亮的眼睛,不解的看着她,半晌道:“为什么?” 顾少爷很少开口问为什么,所以逢着这样的机会,凤知微一定不会放过,“女孩子的名字要优雅美丽,不然会被人笑话。” “可我觉得,知道最好。”顾少爷慢吞吞的答。 凤知微默然,知道自从自己那次南海重病,顾南衣就留下了一个死结,他觉得一切问题出在自己不知道,所以他心心念念于“知道”,连这倒霉孩子都被迫要叫“知道”。 “这样吧,叫知晓。”她最终妥协,“顾知晓,知晓就是知道,你看,是不是好听得多?而且听起来很像我妹妹。” 顾少爷想了一会儿,点点头,认可了这个名字,却又要纠正她的看法,“你女儿。” 凤知微一个倒仰,险些呛着。 我女儿? 她很想纠正,但是实在不敢,她怕这个问题纠缠下去,顾少爷再来句“我女儿”,这问题就大了。 “你养女。”她坚决的道,“你的。” 顾少爷点点头,答:“我的就是你的。” 凤知微深呼吸,决定真的没有必要继续这个问题,顾南衣却也觉得这完全是没有争议的事,自己先转了话题,“魏知在回京途中遭遇山崩,被洪水冲走,下落不明,宗宸说的。” 凤知微又一愣,宗宸自己不来和她说,要南衣来说?转瞬便明白,宗宸看出她想拉顾南衣出自己世界,这是配合她来了。 魏知下落不明……她陷入沉默,看来宁弈竟然没有揭穿她就是魏知,还为她的失踪寻找了一个惜口,这是为什么?难道他还期盼着自己终有一日,以魏知的身份回朝? 她早已做好宁弈揭穿她还有一个身份的准备,这也是她快速随赫连铮离京的原因,北疆天高皇帝远,就算天盛帝把魏知立的不小功勋都丢在一边,要追究她的欺君之罪,也不是那么容易。 然而他没说。 既然已经对她下了狠手,为什么不斩草除根连根拔起?这实在不像宁弈风格。 目前只有宁弈和宁澄,清楚自己就是魏知,辛子砚不知道,否则天盛帝也必然知晓。 那两人为什么出手只出一半,她百思不得其解,却也不想解,无论怎么出手,都是出手,事实俱在,后果惨烈,永远无法挽回。 顾南衣说完那句话,就自顾自的拿出奶瓶给知晓喂奶,左手稳稳的兜着,右手不疾不徐的喂着,手指间还拈一小块棉布,随时将溢出的奶汁擦去,动作贤淑姿态流畅,和一开始的奶汁泼得娃娃一脸一身都是,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两只笔猴站在知晓肚子上,踮着脚尖,虔诚的托着奶瓶。 油灯光芒射过来,隐隐透过顾南衣的面纱,照出那男子绝世精美轮廓,照见他微垂的浓长睫毛和隐约的安宁静谧神态,这一刻他依旧是玉雕,却鲜活温润,由内而外,散发光华。 凤知微静静看着这滑稽而温馨一幕,眼底浅浅透出一丝暖意。 她于世人身上看见无数薄凉,却总能从眼前这人身上看见最纯净和最美好。 “顾兄……”她突然道,“魏知会失踪,就有再出现的可能,你觉得这事怎么样?” 从今天开始,她要让他参与进这个世界,用自己的态度去思考。 顾南衣并没有思考,回答得很快,“不要。” “为什么?” 顾南衣喂完奶,小心翼翼将知晓捧过去,交在她的怀里。 “会伤心。” 他的目光落在凤知微脸上,脑海中忽然掠过帝京那第一场雪,那天松山脚下堆起两座坟茔,她跪在深雪里,用手,一点一点抹平坟头碎土。 她没有哭,一直很安静。 他那样看着飞雪中她长跪的背影,却觉得那飞舞雪花的铁灰色苍穹,突然沉重而压抑,旋转着压下来,沉沉的压在心上。 那天他问她,是什么这么沉重,不让人安然呼吸。 她说,伤心。 伤心。 原来那就叫伤心。 那日他在深雪里陪她从日落呆到日出,当天际一线红日颤栗着挣扎出云层,明光刹那渡越万里,射入他双眸时,他突然明白了一些以前不能明白的事情。 比如,很多东西他不是不懂,而是别人不能让他懂,只有她,才能教会他什么叫茫然什么叫担忧什么叫恐惧什么叫……伤心。 只有,她。 对面,凤知微怔怔的看着他,他凑过去,坐得更近一点,牵过了她的手指。 凤知微震惊的看着他——以前他也拎过她拽过她,都是在危急关头为了救她,在平日无故这样主动接触她,这似乎还是第一次。 他牵了她的手指,去触知晓粉嫩的脸颊。 “温暖。”他说,“舒服。” 两只笔猴伸出毛爪,不甘人后的也冲上去摸。 倒霉的娃不堪两人两猴的蹂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凤知微却闭上了眼睛。 顾少爷……这是在安慰她么? 她闭着眼睛,不说话,不动。 良久之后,却有细细的水光,从眼角缓缓流下。 *** 到了深夜的时候,帐篷里滚成一堆,顾南衣不肯离开,睡在她的地毡上,肚子上一个娃娃,娃娃肚子上两只猴子。 队伍里有奶妈,不过顾南衣很多时候还是自己带她睡觉,知晓是个很乖的孩子,很少闹夜,每夜寅时会准时要嘘嘘,少爷也会准时醒来去把尿。 凤知微自己另外铺了一张地毡睡下,双手枕头,有点好笑的想大家伙儿也都是看惯了,赫连铮也够大度,竟然就由他的“王妃”和别的男子共处一帐。 睡到半夜,忽觉哪里一亮,随即便隐约听见一些动静。 她匆匆爬起出帐,赫连铮等人也都起来了,正望着河那边——大河滔滔,水声不休,十丈宽的对岸似乎很不安宁,处处点起火光,火光里隐约有人影闪动,还有尖叫之声。 “怎么回事?” “两种可能”,赫连铮道,“要么就是貔貅部内部出事了,最近草原十分不太平,要么就是有人使诈,想让我们趁夜渡河。” “貔貅部平日对王庭忠诚度如何?” “不如何。”赫连铮冷笑,“白鹿、青鸟、火狐三部,才是王庭的忠诚部属,出身于呼卓氏嫡支弘吉勒,和王庭利益相关,貔貅部既然处在呼卓十二部的外围地盘,自然不会是我父王最忠实的子民。” “哦。”凤知微淡淡回身,“那好,睡觉。” 所有人跟着她齐齐转身,对面的惨呼求救看都没多看一眼。 “杀千刀的赫连铮!你老娘死了你还死赖在那里不动?”对岸突然传来隐约的一声尖呼。 赫连铮霍然转身。 凤知微喃喃道:“这谁的嗓门,比十个知晓哭起来还恐怖?” 远处亮起更大火光,隐约照见一个人的身影,似乎在火光里又蹿又跳,挥舞着手里什么东西,一把嗓子十分惊人,居然能在这样嘈杂的夜里传到十丈外的对岸来,“赫连小崽子!赫连小混账!札答阑因尔吉!你给我滚过来!立刻!马上!” 火光里赫连铮呆呆看着对岸,脸色变幻,一会青一会紫,缤纷好看。 八彪也在呆呆看着对岸,突然抱着头转身就走。 “札答阑因尔吉是谁?”凤知微皱起眉,心中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不会吧…… “是我——”赫连铮麻木的站着,干巴巴的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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