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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五


  “不包括。”顾少爷拍掉手掌上的胡桃皮,“我是你的人。”

  凤知微深呼吸,“你是你自己,谁的人都不是,你必须做你自己。”

  “你不要我了?”

  凤知微“啊”一声,觉得和顾少爷的对话实在没法继续。

  她说不出来,顾少爷却开始有疑问了。

  “你不要我?”他仰起头,像是对屋顶又像是对自己喃喃自语,“那我该干什么?”

  “做你想做的事,或者云游四海,或者开个小铺子,或者……”凤知微轻轻道,“娶个人过日子。”

  顾少爷又仔细的想了一阵,决然摇头,又低头吃胡桃,凤知微叹口气。

  屋子里静了半晌,头顶上有衣袂带风声,顾少爷却又问她,“你刚才说不要我的时候,我突然觉得心里有点空,那叫什么?”

  顾南衣难得一次主动好学,凤知微立即振作起精神,淳谆善诱:“那叫茫然。”

  “哦,茫然。”顾少爷继续努力的寻找茫然去了。

  头顶上有人轻轻叹息一声,道:“没用的。”

  声随人落,仿若一团云飘在了人间,那人的身法特别的轻逸,凤知微只觉得眼前白衣一拂,一人已经背对她站在了屋里。

  修长的身形,穿一袭合体的白袍,站立的姿态渊停岳峙,有种特别的沉稳。

  凤知微看着那人的身形,隐约觉得有些眼熟,她等着他转过脸来,那人也确实转了过来,却是一张木板板的脸,用的居然是最差的面具,明摆了告诉她——我就是不想给你看见脸。

  她笑吟吟站了起来,寒暄,“这位想必就是那位救在下一命的先生吧,敢问尊姓大名?请受在下一拜。”

  那人站着不动,默默凝视她,凤知微上前一步,双膝一软就要磕头。

  那人一惊,原以为她就是弯弯腰,不想竟然准备下跪,赶紧衣袖一拂将她扶起,他衣袖一卷间风云流动,特别飘逸的姿态,凤知微盯着那动作,一瞬间灵光一闪,恍然道:“是你!”

  脑海中刹那掠过一幅黑色衣袖,流云飞卷,将一本册子掷入自己怀中。

  那是在被逐出秋府后,“偶遇”宽袍黑衣人,被强逼着做了一段时间的“佣人”,在那里,她学会了基本的武功心法和身法,还得了一本助她平步青云的神秘册子。

  相处一个多月,她记得他施展武功时的气流变化,一个人再怎么改装,武功是改不了的。

  她记得,也是在那个小院里,她被宁弈押解着去“找凶手”,正遇见他和顾南衣“决斗”,然后她糊里糊涂被顾南衣抓走。

  然后顾南衣糊里糊涂迷了路,弄丢了自己,被她捡了去,他也就那么坦然的被捡,一直捡到现在。

  当初捡他时,存了一分试探的心,以后走不了多远就会有人追上来,然而一直没有。

  原来相逢不是巧遇,每个拐角处都有人处心积虑的在等你,不用这种方式,也会用另一种方式,和你邂逅。

  凤知微浅浅的笑了起来,眼睛里却没有笑意。

  对面男子静静的看着她,半晌也无奈的笑了下,道:“又上了姑娘的当。”

  凤知微一霎间心念电转,将出府前后至今的所有事都闪电般过了一遍,一时间觉得似乎所有原先看起来很简单很自然的事情,现在看来都已经不是那么回事,似乎从一开始,她就走在别人安排的路上,她以为她一直都掌控着自己,却很可能一直被人所控。

  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为什么?”她沉默半晌,开门见山。

  白衣人弯下身给淳于猛把脉,淡淡的答:“姑娘,今日我被你逼出来,以后我还是不会出现,你又何苦追根究底,当做从前一样不好么?”

  “不好。”凤知微道,“无功不受禄,我不能坦然的享受着这份保护却不追问理由。”

  “现在没到说的时候。”白衣人道,“但是请姑娘相信,我们没有害你之心。”

  “我知道,我的命还是你救的。”凤知微一笑,“但世人有时候,常常会好心办坏事,你说是不?”

  “姑娘不用担心这个。”白衣人一笑,“我们不会干涉姑娘的任何举动,只是保护你的性命而已。”

  “唯因如此,我更不安。”凤知微叹息道,“我何德何能,一介孤女,得到诸位这般护佑?没得损福折寿,当不起。”

  “当不起当得起,我们自己知道。”白衣人并不接受她的套话,将淳于猛放平,取出针囊专心给他施针,“姑娘还想我救这位不?如果不想,咱们不妨到前厅,慢慢继续说。”

  凤知微气极反笑,扭头就走,“我看我还是好好教教顾兄,终有一日他会和我说清楚。”

  “最好不过。”白衣人略带忧伤的目光,扫过漠然吃着胡桃的顾南衣,“如果可以,我愿意用全部的秘密,换得他,走到这个天地中来。”

  ***

  将屋子留给白衣人,凤知微站到院子阳光下,闭起眼感觉秋日阳光温暖的洒在脸上,姿态平静而心乱如麻。

  一直以来隐隐的猜测在今日得到证实,却毫无大石放下的轻松之感,反而更添了一份沉重——世上没有凭空掉落的好运,所有事的发生都必然有其缘由。

  但看样子,这群人是无论如何不肯现在就给她一个答案了。

  压下心底的不安,凤知微带着两只笔猴,再次回到按察使衙门,重新去看那几具尸体,当初她就是因为尸体手腕上的抓痕,想起了笔猴,如今看来,这批人应该就是当初在陇西追杀他们的那批,在宁弈大军出动后试图再次出手,却被最近风起云动的南海官府逼得半途罢手,但是为什么不向闽南跑,而是自投死路的奔向南海腹地丰州,倒有些令人不解。

  她仔细的盯着那几具尸体的眼睛,此刻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看那尸体的眼神觉得怪异,那是被大王弄死的,临终前眼睛已经瞎了,所以眼神才那么奇怪。

  现在,那只“大王”在哪里?这东西眼睛一张必有人失明,这要给人弄到谁面前,后果会如何?

  “前不久审问的一批上官家子弟,牵涉到强占土地之事,”陶世峰在她身后道,“有些案卷,殿下在走之前扣压了下来,指示让魏兄看看,你看……”

  宁弈扣下的案卷?必然有问题,凤知微点点头,随陶世峰进了放绝密书简的书房,将那些案卷翻了翻,神色渐渐凝重,“和军队有关?”

  “涉案军官十三人,已经去函吕指挥使请求协同处理。”陶世峰道,“地方不得随意干预军务,这事便是周大人也得和吕指挥使商量着办。”

  天盛的军制,除了北疆和南疆,在与各国接壤的边境设立边军之外,另外在各道设府军,由都指挥使掌管,对朝廷五军都督府直接负责,是地方最高军事长官,三司虽以布政使为首,但其实职权分离不受统属,难怪周希中和陶世峰对抢占土地案涉及军队后,无法继续处理。

  “吕指挥使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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