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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独孤敏冲我一展颜:“你叹什么气?”又道,“他那样的年纪,肯定是会有家室的。”

  其实我们都知道,横亘独孤敏与皇甫惟明之间的不仅仅是他早已娶下的妻室,还有他的雄图伟略与满腔报国热忱,那一日的殿上舞剑,他的英雄气概那么赤裸裸地展于人前,不仅引来无数宫廷女子的青睐,更为自己无形中树立许多壁垒。从李豫的支言片语中我常常能知道朝堂上的风向动态,那日之后权相李林甫就参皇甫惟明在陇西过分骄纵,有不听调度之实,对于此,虽然玄宗不置可否,但是想必他的日子也不好过。

  树欲静而风不止,纵然有爱,能让这位热血将军放弃所有,包括浴血建立的功勋以及不可限量的未来去做一名郡主的驸马,从此闲散在家不问世事,对此我和独孤敏都知道,很难。

  独孤敏忽然说:“雪飞,你说如果我做件什么错事,被贬为庶人,可行得通?”

  这丫头,可是疯了吗?“当然不可,你不仅仅是你一个人,你还要顾及你娘和驸马呀,什么样的大错才会被贬为庶人,那样的罪绝不是你一人能承担的!”我急了。

  独孤敏紧紧拉住我的手:“好了雪飞,我不过随便说说,瞧你,脸都白了。”

  随即,我们彼此依靠着,站在浪苍亭里,俯瞰着夜色中的景致。两个女人的心事,因于爱又不限于爱。

  第29章 风波

  进了八月,天气更为炙热。想吃冰镇的果子,又想起太医的嘱咐,三个月左右的胎儿虽然已经在腹中安稳成形,但是要更加小心,我的身体性凉不宜饮用太凉的东西。只此寥寥数语,芸儿就紧张得不行,巴巴地回了李豫。

  李豫匆匆赶来,一时间所有性凉的东西都被禁止了,包括莲子、菊花茶、水果捞、冰镇果子和黄瓜之类的青菜。替换而上的是桂元、红枣、枸杞以及各种炖品,然而就这样吃下去,我的腰身还是没有丝亳变化。

  好几日都没见独孤敏过来,我问起李豫,他总是闪烁其辞,这让我更是隐隐不安。借着身子的不适撒起娇来,直说烦闷无聊让他马上把敏儿找来。

  李豫实在没法,只得告诉我:“前几日,敏儿的马车在路上与韩国夫人相遇,冲撞了。”

  冲撞了,什么意思?是撞伤了吗?我立刻想起自己曾经在街上被驿马踏伤的事情,顿时紧张起来,连忙起身,嘴里嚷着:“伤得厉害吗?我要去看看。”

  李豫一把将我拉住,“这性子,怀了孩子反倒越发毛躁,敏儿没事。”

  我心里大为疑惑,李豫是那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人,多大的事情他也总是轻描淡写的,想想那日晚间我与独孤敏的对话,我不禁大为失色:“这丫头,可是惹下什么祸端来了?”

  李豫微一皱眉,手上一紧:“别急,本算不得什么大事,不过是敏儿与韩国夫人互不相让,各自说了些气话,只是——”李豫微微一顿。

  我连忙道:“只是什么?”

  李豫挥手示意房内的侍从退下,这才一一细说,那韩国夫人发也散了,妆也花了,哭闹着进宫面圣,直说敏儿挥鞭打了她,玄宗一怒之下,罚了信诚公主的俸禄,并将驸马投入牢房,直问他对敏儿有失管教,目无皇亲之罪。那信诚公主多么高洁贤良的女子,突遇此变故,一下子就病倒了,敏儿也是又气又急,这几日只得收了性子在府里陪伴她娘。

  原来如此,敏儿的性子我最是清楚,虽然直爽又嫉恶如仇,但绝对做不出当街行凶鞭打皇亲的事情。想想那韩国夫人,那个艳俗多事、恃宠而骄的中年女子,定是她挑衅在前又告恶状在后。

  想来想去,我还是放心不下,刚要求李豫想想办法,没成想还没说上几句,李豫反劝道:“雪儿,我知道你与敏儿素来亲厚,只是这事咱们管不了。”

  是呀,杨家正在得宠之时,恐怕朝堂内外除了那权相李林甫,是无人能敌了,只是如今这是一桩皇亲间的纷争,就是李林甫怕也是说不上话。更何况李豫,差着辈分呢。我心里着急只得好生央求他:“敏儿与我如同姐妹,我也敬佩信诚公主为人,探望一下总是应该吧。”

  李豫似乎有些为难,“如今信诚公主府门前冷清已是无人敢上前了,你偏要去。”

  最烦他这明哲保身的作态,我有些生气,转向里侧歪躺在床上不再理他。过了一会儿李豫扳过我,笑着说:“好了,刚吃过饭就生闷气,回头再积了食,想去就去吧。”

  “就是,想我一个小小的侍妾,又不是正妃,代表不了你广平郡王的态度,别那么紧张好不好。”我转怒为喜。

  李豫有些无可奈何地笑笑。

  第二天我备下一些精致的小菜和园子里种的新鲜瓜果,带着芸儿来到了信诚公主府,豪华的公主府地书写着曾经的皇宠,而今却是门庭冷落。递上名帖不一会儿,就看见独孤敏跑了出来,一把拉过我:“好姐姐,你怎么来了?”

  “园子里新摘的瓜果,送与你尝尝鲜。”也不知府门口有没有哪家的探子,我只得顾左右而言他。

  “快随我进来,”独孤敏会意拉着我走进府,压低声音说,“你听说了?”

  “嗯,”我点了点头,“敏儿,你可是真的犯了糊涂。”

  独孤敏秀眉一扬,“雪飞,我只恨当初没有真的抽那泼妇。”

  只此一句,我们心中都明了了。不过是被人家借题发挥,火上浇油罢了。

  “公主身体怎样?”我关切地问道。

  “我娘与爹爹自成亲后就没分开过,如今自是难过得不行。”说到此处独孤敏淌下两行热泪,连忙用袖子擦去,“真是恨死人,我进宫去求求皇上,去了几次,就是不见。”

  “如今是要先想法子将驸马救出才是。”想起那总是一脸和气的驸马,就是一阵担心。

  “是呀,我都快急死了,太子府也去求了,可是三舅这次也不出头。”独孤敏跺着脚。

  她口中的三舅就是太子,李豫的父亲,以他那样的性子别说出事的是敏儿,就是李豫,他也未必出头。我随即说道:“敏儿,解铃还需系铃人。”

  “什么?你让我去求那泼妇!”独孤敏喊了起来。

  我白了她一眼,用手敲了敲她的额头,“我的郡主大人,动动你的脑子,当然是去求贵妃了。”

  “她?若没有她,这事能闹得那么大吗?你没见那天街上,韩国夫人那狗仗人事、耀武扬威的德行,她还以为这长安已经姓杨了呢!”提起那天的事儿,独孤敏仍是气哼哼的,不用她说我也想象得到。

  “敏儿,你信吗,此事与贵妃无关。”其实她也是个可怜人,我从身上的绣袋中拿出一个锦盒交到独孤敏手中,独孤敏打开一看,一脸不解。我叹了口气,“敏儿,你可有办法把这个交到贵妃手中?”

  独孤敏微微皱眉,“可以一试。”

  “那就好,”我的手握在独孤敏的手上,“你不必出面,或许我可以向贵妃进言。”

  她有些不解,但是很快就有些明了,一把抱住了我,“好雪儿,谢谢你。”

  “我也不知道行与不行,总要拼着试上一试呀!”我低声道,“敏儿,我们去看看你娘。”

  “嗯。”独孤敏拉着我,步子变得轻盈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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