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穿越·宫闱 > 华清若水·花开尽 | 上页 下页
五八


  话音未落,便有一个清朗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一早的,生什么气呢?”接着便有一个白色的身影踏进,却是连锦年。

  若水有一瞬间的失神。

  白衣的连锦年,这似乎还是第一次见到。记忆中的连锦年,都是一身玄黑的衣衫,虽然总是对她笑,总是那样的淡然如梨花般的笑。

  眼前的他,却是不同的,那样淡然的笑依然没变,只是多一份温情,让她莫名地心安。

  “怎么,看傻了吗?”连锦年得意地扬眉。早知道白衣的他能让她如此着迷入神,应该早些穿才是的呢。

  回过神来,早红了一张脸,却抿了抿嘴:“皇上怎么来了?前头的宴会已经结束了吗?”

  连锦年摇头,嘴边是温柔的笑:“没呢,皇后高兴了,要与大臣们多喝些。我来看看你。”

  连锦年走到她面前,对着绿萝扬了扬手,示意她退下。便跪了在贵妃榻边,心疼地伸手替她拭去脸上的雨珠。

  “又折腾什么呢?身子不好却偏要在这淋雨,回头又该请御医了。”

  “我喜欢这雨。我喜欢春天。”若水淡淡地笑。

  连锦年一愣。

  我喜欢这雨,我喜欢春天……

  多么的熟悉……

  ……

  春末。

  也是淅淅沥沥的雨,只是已经没有了春日的连绵温柔。

  华清托了下巴倚在窗边,看着楼下的人来人往。

  这是在扬州的一处客栈。

  连锦年推门进来,手中是热乎乎的枣泥芋饼,看到华清,脸上漾出温柔的笑意:“起来了吗?这芋饼味道不错,来尝尝吧。”

  华清歪了头看他。

  “就要到夏天了。”撅着嘴不满地。

  “什么?”一时没反应过来,连锦年抬头,傻傻地重复了一遍。

  “夏天就要到了,这是最后一场春雨了吗?”华清喃喃地,伸出手,接住屋檐上滴下的水珠。

  “那又如何?”春日过后便是夏日,这是小孩子也懂的事情。

  华清皱眉:“我喜欢这雨,我喜欢春天。”讨厌炎炎的夏日,悲伤的秋日和寒冷的冬日,她最喜欢的便是春天。

  有满山开遍的花儿,有她最喜欢的纯白的梨花。

  连锦年无奈地摇摇头。

  你还真是个爱做梦的公主呢。

  走过去,将她被雨滴浸湿冰冷的小手包在他的大手里:“快些吃了早饭吧。”

  华清忽地将手抽回,一双好看的眼睛瞪大了看着连锦年:“连锦年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本宫动手动脚的!轻薄公主可是死罪,小心本宫回报了父皇,要了你的小命!”最近似乎和这连锦年走得太近了呢,她可是德馨公主,总该有些公主的样子才行的。

  连锦年讪讪地挑眉:“草民恭请公主用膳。”便弓身要参拜。

  不禁扑哧一笑,像是得了好吃的孩子一般,带着满意的笑便开始享用连锦年买来的枣泥芋饼。

  嗯,甜甜的,酥酥的,真好吃呢!

  “你这饼是哪买的?”一边吃得不亦乐乎,一边不忘问道,“等回宫了,我要让父皇召了这做饼的进宫去,专门做给我吃。”宫中父皇给她特意置办了专用的小厨房,用的都是各地的有名厨子,常能做一些不同风味的小吃来的。

  闻言,他心中却是一沉。

  昨夜接到父亲的加急信,要他今日赶回京城,发动政变。

  父亲是有了十足的把握才会决定行动的。

  华清,你很快就不是公主了。

  你的父皇你的母后,你的皇宫,你的尊贵,你的骄傲,你的一切,都要化为泡沫,再找不到存在的痕迹。

  不禁有一阵揪心的疼痛,仿佛已经看见华清的怨恨眼神一般,那种刻骨铭心的痛苦,还未真正发生,他便已经清楚地感觉到了。

  “我……”

  “真不错,父皇和母后也很喜欢吃甜食,也让他们尝尝……”一边的华清依然沉浸在美味之中,丝毫没有注意到连锦年的不妥。

  “我……”对不起。

  心中是一片死寂的灰暗,连锦年不再说什么,只用他最温润的笑,最温柔的目光,注视着眼前这个单纯得如梨花般的女孩儿。

  希望以后她能够靠自己,平安地活下去,在这陌生的皇宫外面的世界。

  最后,再让他多看几眼吧。

  ……

  “怎么了?”看着他发呆,若水心中不禁有一丝慌乱。

  这样的神情她见过的,就在那日,在扬州的客栈里,他就是这样看着她吃完了那香酥的枣泥芋饼,然后,离开了她,消失得无影无踪,再无音讯。

  留下她一个,在这个陌生的地方。

  那几个夜晚,听着窗外的雨声,她是那样的害怕,那样的无助。心中愤愤,直把他骂了个够。

  却还是相信,他只是出去办事,很重要的事,过几天便会回来的。

  直到……

  直到京城传来连家政变逼宫的消息,直到大部队开进了扬州城,一个新政府代替了旧政府。

  她才知道,他不会回来了。

  她才知道,她已经是国破家亡了。

  她才知道,她已经不是高高在上的无比荣耀的公主了。

  知道了之后,她并没有哭。

  眼泪,她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眼泪。父皇的宠爱,母后的关怀,使得她生命中的前十四年里丝毫不知什么叫做眼泪。只是心中的空洞,莫名其妙的空洞,突如其来,无法抑制的难受,恰如天地颠倒了一般,世界只余一片灰暗。

  天灰灰。

  心中有一丝丝的寒冷渗透,像是腊月里最冷的那一场雪,自己站在雪地中,周围是空荡荡的,只有风雪吹来,侵入她的肌骨。

  连锦年回过神来,淡淡地笑道:“没什么,只是想起一个故人罢了。”

  故人?若水心中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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