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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若水躺在榻上里侧,却是无法入睡。

  连锦年均匀的呼吸声在她的身边此起彼伏,再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却又不敢哭出声来,只能强忍着,任泪水默默地浸湿了她的脸。

  手中,握一支纯金打制的簪子,簪尖锋利。

  此刻,在连锦年这样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若她把这簪子刺入他的喉咙,怕也不会遭到什么反抗吧?只需狠狠地一刺,她就能够解脱了吧?

  不行。

  她随即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的仇人不仅连锦年一个,更有那个背叛了父皇,与连家里应外合的连蓉蓉!

  就算今日她能杀了连锦年,却也会因此赔上她自己的一条性命!

  蓦地,竟有那双微凉的手,轻轻地握了她的!

  连锦年竟还没有睡着!

  若水霎时有窒息的感觉。若是刚才自己没有犹豫的话,如今恐怕已经死在连锦年手中了——武林盟主的外孙,想必在武学造诣方面也不是泛泛之辈。

  “清儿。”他幽幽开口,哽咽地,能听出眼泪的声音,“有你陪着我,真好。”

  那被仇恨填满了的心,霎时被这轻轻的一句掏空,空洞洞的却盛不下任何东西。

  第二日,连锦年又嘱咐侯德宝挑了三名二等的宫女和一名粗使的丫头并了两名太监到绵忆殿来。

  若水原用惯了绿萝红蕊还有全福,何况宫里也没那么多事情要做,想说多几个人不过是要多付些月钱,便想退了去。没想那侯德宝极能见机行事的,便说这些人的月钱都从内府里扣,不要她的,想想便留下了,只是平日里不许他们进出自己的寝室罢了。

  接下来的几天,连锦年果然遵守承诺,每日下来朝便来绵忆殿中,与若水谈些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之类的。

  有时他又会半日呆呆地坐着,看着若水做些针线。

  到了晚上,两人便并排而卧,絮絮地讲些闲话,他告诉她关于他小时跟着外祖父在江湖上闯荡的事情。大多都是原先他讲过给华清听的,然而对华清和篡位做了皇帝的事情却只字不提。

  若水只是淡淡地听了,偶尔附和几句,听到有趣处,便吃吃地笑起来。

  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未必也不是好事吧?

  第六章 风波起

  那日早晨,若水还没有醒,连锦年早已起身上朝去了。

  迷迷糊糊间,听到外头传来吵闹的声音。

  一大早的,会是谁呢?

  难道是红蕊与那几个新来的丫头争吵了起来?

  断然是不会的。

  如今连锦年对自己正宠得紧,红蕊绿萝几个又是一早就跟了自己的,在他人眼里看来就是她的心腹一般,这些小小的宫女是断然不敢与她们过不去的。

  正胡思乱想着,却见绿萝慌慌地进来,见若水已醒,忙禀报:“主子,不好了!柳贵妃带了人来,闹着要见主子。红蕊才说了一句:皇上有旨,我们娘娘不见任何人便被掌了嘴!气得直哭呢!”

  什么?

  若水心中一惊。皇帝下了旨不许其他人踏进绵忆殿一步,打扰她养病,而这个罪魁祸首的柳瑶居然敢前来?

  转念一想,心中又了然。

  这柳瑶原就不是个工于心计的人,一朝的大富大贵更是早让她冲昏了头脑。加上这几日连锦年都在绵忆殿里歇息,没有到梨香宫去,狗急跳墙也属正常。

  于是便起身,让绿萝匆匆地为自己梳洗了一下,又对绿萝耳语了几句,便往前头去了。

  在这殿里躲了几日,想来该是时候出去和这些人斗一斗了吧,虽然自己与她无仇,但也不想被人骑在头上。

  穿过小花园进了大厅,就见一屋子的宫女太监跪了一地,吓得是瑟瑟发抖。柳瑶颐指气使地坐了上首,满脸的怒气。她前头跪的,正是被掌了嘴,正哭得厉害的红蕊。

  “贵妃娘娘今日起得好早啊。”若水展开笑颜,盈盈下拜,“听说往日娘娘不到日上三竿是不会起身的,怎么今日起得这么早?”

  柳贵妃霎时白了脸,怒得站起,几步走近扬手便是一个耳光。

  若水轻巧地躲过,懒懒地在上首坐下。

  “若水身子弱,一向怕冷。今日倒要谢谢姐姐不惜玉体,为若水暖凳了。”是一脸纯净无瑕的笑,“姐姐,您也快坐下吧。莫累坏了身子。”柳贵妃却冷哼一声:“本宫贵为正三品贵妃,你一个小小的修华,竟敢跟本宫姐姐妹妹的,真是厚颜无耻。”

  低头向红蕊望去,却见一张小脸被打得又红又肿,怕是好几日不能进食了。顿时心中又疼惜又气愤。说话也不再客气,若水厉色地:“朱砂,带红蕊去屋里歇着,请太医给她瞧瞧。”

  “慢着!”柳瑶横身挡在了前面,“人是本宫教训的,谁敢扶她,便是和本宫过不去。”

  “贵妃娘娘这贵妃当得,怕是忘了抗旨是死罪一条吧?”若水冷冷地出声。

  柳瑶果然一愣:“你说什么?不要以为皇上宠着你,便处处拿着皇上来压本宫。哼,本宫与皇上的情意,可是你们这些狐媚子能比得上的。要不然怎么本宫能坐上贵妃的位子,你就只能当个小小的修华?”得意地摇摇脑袋,柳瑶满脸是得意之色。

  若水心中厌恶。

  这女人是决计要和自己耗上了。看来要施行她的报仇的计划,还要先解决了这个粗俗蛮横的女人。

  看着眼前这个对自己的处境一无所知还在这里摇头晃脑扬扬得意的女人,若水不禁有些同情她了。

  不管怎么说,她这一生的轨迹也算是因为自己而改变的。如今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这段日子来她享受的荣华富贵就当做是对她的补偿罢了。

  “朱砂,还不带红蕊回房去!”见一旁的朱砂没有动静,若水恼怒地。

  “谁敢!”柳瑶依然是不依不饶,“本宫绝饶不了她。”

  “若是朕呢?”外头传来连锦年恼怒的声音。

  嘴角浮起一个浅浅的笑,不早不晚,绿萝这丫头果然是个机智的人。

  听见是连锦年的声音,已经好几日没有见到皇帝的柳瑶顿时心花怒放,摆出一张媚笑着的脸匆忙迎了上去。

  见了皇上也不行礼,直挽住他的手嗔道:“皇上,您可算来了。您这几日只知道往这狐媚子这来,可怜臣妾孤零零一个人独守空闺……”

  一句肉麻的话听得若水几乎要起鸡皮疙瘩。

  真是愚蠢,堂堂一个贵妃竟不知在人前放尊重些。

  果然连锦年的脸拉得更长了。

  “你好大的胆子。朕下了旨任何人不准来打扰沈修华休养,你居然敢抗旨!”这些日子以来这柳瑶的表现,粗俗不堪如同山野村妇,早让他觉得反感之至。若不是因她长了张酷似华清的脸,又念着一日夫妻百日恩的情分上,他早就下旨贬了她。

  “皇上!”柳瑶依然是一副浑然不知的样子,没有听出连锦年话语中的不耐,“您说过臣妾作为一宫之主,有权管教这些后宫嫔妃的。臣妾是为了皇上好,怕皇上被这狐狸精迷惑了去,耽误了朝政,被人嗤笑,说您是昏君……”

  话未说完,连锦年已耐不住心中的厌烦一把推开了紧紧钳住他的柳瑶:“简直越说越离谱!你看看你的样子,哪有什么一宫之主的样子!”回头吩咐身后的侯德宝,“送柳贵妃回去。没有朕的旨意,不准她踏出宫门一步。”

  “皇上!”这才知道大事不妙的柳瑶急忙拉住皇帝的衣襟,一张脸惨白再也笑不出来,“皇上,您居然为了这女人……臣妾可是贵妃,正三品的贵妃啊!”

  没等她再说出什么来,侯德宝早就将她拉出了绵忆殿。

  “还跪着做什么?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正在气头上的连锦年看见满屋子跪着的奴才,正找到撒气的对象,气狠狠地踢了跪在他边上的一名太监。

  便是一连串的“奴才该死,奴婢该死”,一溜烟全跑了个没影。

  抬眼看见若水,连锦年脸上讪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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