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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三


  我有点饿了。正准备返回茶寮找七叔叔吃饭,一只冷箭便自耳边呼啸而过。惊魂未定下,又是寒光一闪,羽箭嗖嗖带着风声夺命而来。

  我怒了,抽出腰间软剑挡开接连而来的羽箭,大喊道:“你们和我无冤无仇,杀了我又不能卖钱,何苦这么卖力。”

  话音刚落,冷箭就停止了,树影丛丛中一人施展轻功落到我面前的树枝上,有些不确定的叫我,“二小姐?”

  我擦了把额头上惊出的冷汗,寒着脸道:“亦声,你想杀我?”

  于是亦声很有难度的在树枝上屈膝跪下,“亦声绝无此意,正值岗哨换人的时候,误以为二小姐是帝都的细作,险些伤了二小姐,是亦声鲁莽请二小姐责罚。”

  我自觉有些过分了,挥手让他起来,“我不是爹爹也不是姐姐,你用不着跟我行这么大礼。”

  亦声起身,树影婆娑间年轻的脸上的刚毅和沉稳犹胜当初。他问我:“二小姐什么时候到的?”

  “昨天。”想了想又加上一句,“我只是来观战的,不想见任何人。”

  “职责所在,亦声需向王爷如实禀报。”

  我暗自骂了一声死脑筋的亦声道:“七叔叔在等我,我回去了。”

  “王爷也一直都在等你。”

  亦声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已经踏空而行了数丈距离,有些惊讶的回头去看如此三八的他,却见亦声脸上一脸的真诚和坚定。要说这世界上能打动我的人不多,亦声就是其中一个,自小我就没有见他违背过爹爹的意思,没有对洛家的人说过谎,他的忠厚和忠诚值得信任。

  我转过头叹口气,这年头说客真是太多了。

  回到茶寮,七叔叔正在和说书先生下棋,棋盘上的布局几乎和我走的时候一样,我深刻的怀疑这两个人装模作样半天到底有没有在下棋。

  小二喊了声:“先生们,晚饭好了。”

  两个人立马放下手中的棋子,直奔饭桌而去。

  我也饿了,吃了三个大包子后握着圆圆的肚子在院子里横晃。

  这几天的夜空都有很美,夜色掩盖了白日里的杀戮,宁静而美好。星光月色如梦幻交织,好不美丽。

  我纵身一跃上了屋顶,躺下来面对那星盘罗布的浩瀚天幕。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旁多了一个人,清冽的味道随着徐徐微风而来,我不爱搭理他,便装作不知道他来了。

  过了一会,他的大手握住我放在身侧的手,将我的手包在他的手掌中。我示意性的挣扎了一下,意料之中的不肯放手,便由着他握着。

  “松儿。”

  我不理他。

  过了一会,他侧过身子长臂一伸,把我抱进怀里。

  我奋力推开他,坐起身子来,屋顶的瓦片吱嘎吱嘎的作响。“大战在即,东临王不在军中坐阵,跑出来调戏娘家妇女做什么?”

  萧楼也跟着坐起来,黑袍黑发在夜空中沉敛如昔。扬起嘴角给了我一个微笑,“两个月前,袁州城破的时候,帝都骑兵偷袭我东临大营,萧某一时不慎,与爱人失散了。”

  我鄙视的眼神飘过去。

  萧楼一本正经的撩起右手的衣袖,露出手腕上带着的玻璃珠子手链,道:“你看,这就是她送给我的。”

  我瞥了眼那串几吊钱的手链,想起自己手上还带着他送的价值连城的轩辕血玉手链,有点心虚的对上他的黑眸,道:“或许她不是走失的,而是自己想走的。”

  “或许她忘了我曾经说过很多次,再也不会放她走。所以我亲自来提醒她。”

  我对他怒目而视,“萧楼,你这是强人所难。”

  他痞痞的一笑,“这叫有情人终成眷属。”

  我瞪了他半响,终是累了,再次仰面躺下面对天幕道:“萧楼,我老了,心也累了,经不起你折腾了。您老行行好换个人折腾吧。”

  萧楼不语怔怔的看着我,突然跪在我面前,高抬右手食指冲天,神态严肃认真道:“苍天明月为证,宁宇重楼在此起誓,今后若再伤害洛松,愿受五雷轰顶天打雷劈之刑。”

  这是我头一次听到他以宁宇重楼自称,一直被大家刻意回避的姓氏在今夜揭开尘封二十多年的面纱,展示在我一个人面前,多少有些得意。

  然而,“我不想做你妃子。”

  萧楼嘻嘻的笑,在我身旁躺下,不顾我的反对把我拥入怀里。充满磁性的嗓音在我头顶响起,“松儿,天下间有多少人长大后还能记起三岁时候发生的事情。而我这辈子都忘不掉三岁生辰的那天,一天之内我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失去了所有的一切。我已经记不起父皇和母后的脸了,却忘不掉那满眼的鲜血和宫人们声嘶力竭的嘶喊声。”

  这样坦露心声的柔软的萧楼甚为少见。

  我回身抱住萧楼的腰,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之前只觉得他性子冰冷的异于常人,却不曾想过当年的屠杀中他一个三岁的孩童经历了什么。似乎有些理解他为什么执着于皇位了,他是想拿回被抢走的东西,告慰他父皇母后的在天之灵。

  “七大护卫带着父皇的遗诏带我自密道逃离皇宫,加上我却只逃出了六个人。东奔西走躲躲藏藏的日子过了近一年,那时候我还小,吵着要找母后找嬷嬷。起初大家还哄着我,直到又一次四叔打了我,他说如果我还当自己是父皇的儿子,就要逼着自己长大,因为有太多的事需要我做。于是我们有了计划,我成了萧护卫的儿子,改名为萧楼。四叔、六叔、七叔带着不同的使命开始新的生活,而李景天满身抱负不甘心为一个已经灭亡的王朝效力终身,那时候七叔和他关系最好真真是亲如兄弟,七叔看出了他的野心,二人于松山之巅决战,我不知道山顶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七叔也不愿意说,只知道青戎败于绝情之下,而李景天离开了我们投靠帝都,几年间便混得风生水起但是却没有出卖过我们。即便是各地驻守的将军入朝朝见天子的时候,遇到四叔,他也没有揭穿。”

  这段悠悠岁月萧楼不带任何感情的平白直述,然而这其中的辛酸艰辛却是言语所不能表达的,多少个日日夜夜的忍辱负重,艰难谋划,才有了今日的东临王萧楼。二十多年的时间,说起来不过一段回忆,一朝往昔,但是这一路走过来,何等的不易不是亲身经历的人怕是体会不到。

  “小楼哥哥。”自他要娶姐姐那一天我再也没有这样叫过他。

  萧楼身子猛地一震,深黑的眼眸中顿时涌上不加掩饰的惊喜,像是黑夜里最美最烈的焰火,灼然耀目。他抱紧我,身下的瓦片发出吱嘎的抗议声,他的头埋在我的颈间,温热的呼吸吐在我的脖子上痒痒的。

  “松儿,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不要再离开我了。”

  唯一,如此说法置姐姐和三伯伯于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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