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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六


  宫宴一开始,诸位朝中元老便起身向穆赛和方亦男敬酒以示祝贺,而与方直关系较好年岁相当的公子们,便直接向玄墨敬酒。

  头先儿的便是梅逸和五公主谢洛涵,他们款步来到玄墨身边,笑吟吟地举杯道贺,玄墨匆忙回敬,一抬眼,玄墨便傻眼了,就说再巧也不用巧成这样吧?!她记得头一回见梅逸时,戴的那张假面,正是仿着谢洛涵的模样做的!没错,她记得很清楚,因为那张假面,是她八岁时方亦男给她的生日礼物中(无非都是些方亦男亲手做的假面),她最中意的一张。娘唉,这可真是假李鬼碰上真李逵了!万一哪天她戴错了“脸”,赶上两下一“撞脸”,那还不吓死个人?!玄墨当场决定了,以后她再也不戴假面了!也正是在这时,刚入席的战承嶪心生不爽,他沉沉地往玄墨这儿扫了一眼。

  公子们很惊讶地发现向来清傲的骆修也端着酒杯上前,去祝福他们以为与他不对盘、几次三番捉弄了他的玄墨。骆修醉眯着他那双邪魅的飞凤目,毫不忌讳地直视了玄墨良久,才微启薄唇只轻声唤了声她的名字“小墨墨”便再无赘言,这一声,似是淬钢亦能化成绕指柔,似乎他心里百转千回的心绪,全都融到了这一声之中。

  玄墨怔了一下,继而顽皮地一笑,微微扯袖抬高了酒杯,做出回敬的姿势,自然而然地便露出了似雪的皓腕,在宫灯铮亮的映衬下,绕于其上的那根“狼”牙链子闪烁出柔柔的似水的光泽。玄墨瞅了瞅链子,又忽闪着小桃花望向骆修,柔声道:“修哥哥,以咱俩的交情,如此重礼,自是不必谢了吧?修哥哥,日后再有好东西,可别忘记有福同享呦?”说完,便挤眉弄眼地做了个鬼脸,这就算攀上交情了。

  骆修无奈地摇摇头,宠溺地笑道:“顽皮!……只要你不用牙咬我,我自是会想着你的。”玄墨释放出贪婪的小桃花灿然一笑,顿时化去了骆修心中的一切不安和憋闷,他突然之间便领悟了一了大师说过的“若叫它顺其自然地发展,你当别有收获”这其中蕴含的奥妙。或许,中规中矩的日子里多个这样顽劣的“红颜妖精”,倒不是个坏事,骆修如是想。

  玄墨和骆修旁若无人的“眉来眼去”可把某个木头直接发酵成酸醋了。战承嶪忍无可忍地刚要起身,想要借着敬酒的当口好生教训呆鸟一下,趁机也给她转着弯儿地强调一下“夫纲”,哪想却跟憋着坏笑的谢铮打了个照面,他那张俊脸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真真切切地写着“看你管是不管”促狭味儿十足的六个大字。战承嶪的动作一下子便僵住了。管吧,那可正中了谢铮的下怀了,一旦被他抓住了“妒夫”的把柄,那行了,想来不止是满朝文武,京城妇孺,就算是举国上下都有可能于一夜之间传遍各种关于他战承嶪乐于吃醋的谣言。可不管吧,呆鸟又的的确确是在跟其他男子“调情”,他岂能袖手旁观?!他怎能看得下去?!

  反正战承嶪现下气死了,麦色的肌肤上瞬间便镀上了一层铜红色,他斜眼睇着谢铮那张越瞄越觉得欠抽的脸,眼刀也尽数夹杂着苦大仇深。谢铮对方留书耳语笑道:“书儿,看看承嶪那张臭脸,臭豆腐都比不上他。”

  “铮哥哥,你不厚道哎……”话虽这么说,但方留书同样是乐不可支。

  “欸,书儿你不可以临时倒戈呦,那小子可把你的小墨墨给骗得团团转哎,这朗朗晴天哪有白白落下来的馅饼?想吃他就得挨点砸!”说着,谢铮暗地里挠了一下方留书腰上的痒痒肉以示惩戒。

  估摸着战承嶪气得也差不多了,谢铮清清嗓子,把正欲上前敬酒的公子们尽数挥退了,笑道:“好了众卿家,别敬了,把义华公主灌醉了,可怎的知道她想嫁谁?……你说是不是啊,小墨墨?”说着他便转向了玄墨。

  十几杯桂花酿下了肚的玄墨被酒劲一熏,更显面若春桃,再给谢铮“居心叵测”地那么一问,当着这多人的面,越发地觉得自己脸热心跳,她微微颔首,低头把玩起空酒盏,不说是也不说不是,那份新月生晕之美,叫宋庆卿和孟旷这样面皮儿薄的纯情公子,当下有些承受不了,控制不住地就喷了鼻血了。而左寒和齐剑这样的,干脆就揽过了酒壶,脚底板抹上金枪油,一副随时待命的架势,只要玄墨一开口说出她想要嫁谁,他们便会以第一时间冲上去——把那个她的谁给活活灌死!好一解心头之恨,一抚心上之妒——我叫你娶!我叫你还敢娶!我看你还敢不敢娶!我叫你娶不成!我就是不让你称心如意地那么便宜地娶!……某些公子,真的是有些神智错乱了。

  “小墨墨,现在人也齐全了,你快说吧,说出来朕和大汗大妃也好为你定下过门的日子不是?”谢铮一边循循“善诱”着玄墨,一边还不忘不怀好意地溜一眼战承嶪,瞅着他手中那几欲变形的青玉盏,谢铮心疼地抽了口气儿。

  整个席间都安静下来,就连某人手中那终是承受不了的酒盏裂出缝儿来的一声细响,大家的都听得清清楚楚。

  “玄儿,你皇姐夫在等你的话呢!”方亦男在玄墨身旁嗔怪了她一句,说着就把她手中的酒盏巧妙地施劲儿夺了下去。

  “嗯、嗯~”手中陡然一空的玄墨瞬间便感觉失去了依靠,右手使劲儿地去拧左手的手指头,然后垂着头,掀起眼帘儿无比留恋地瞥了战承嶪“最后”一眼,仿佛只要她说出她将要嫁给凌书玉的决定,她就再也不可以这样看他了——不管是名正言顺地,还是肆无忌惮地,抑或是偷偷摸摸地。

  其实战承嶪心里也在紧张,而且是莫名地紧张得厉害,他努力克制着自己心头的欲望,逼迫自己不去看她,同时敛住了星眸中的烁华,静静地等待那一刻的来临。

  “呃……皇姐夫,玄儿想……”玄墨鼓了半天的勇气,下了半天的决心,费了半天吃奶的劲,终是艰难地开了口。

  众公子千篇一律地提了口气在嗓眼儿那,上不敢上,下又下不去,个个憋得脸红脖儿粗。

  齐剑心里恨骂一句:娘唉,小姑奶奶,您倒是说呀!哥哥再这么憋下去,不厥过去那也得便秘好几天!

  玄墨亮晶晶的桃花看了看穆赛,穆赛慈爱地冲她点点头,眼神中满是鼓励;她又瞅了瞅吉布,吉布宠溺地冲她笑笑。又一股子酒劲儿顶上来,顶得她直想打酒嗝,腹中口中那馥郁的桂花香把她从里到外一熏,终是促使她伴着酒嗝把话接了下去:“玄儿想嫁的人是——凌书玉。”说完,便把头垂得更低了。

  凌书玉、凌书玉、凌书玉……这仨字儿像魔咒一般反反复复萦绕在公子们的心头。

  最先回过神儿来的却是方直,他一记又一记能把人生生醢成肉酱的眼刀狠厉厉地甩向战承嶪,实在是按捺不住,他就想不管不顾地起身冲过去,抓着他的衣领子把这来龙去脉问个清楚,殊不知,他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被身旁的老爹方枭给封住了一堆相关的要穴。眼下,他除了瞪瞪眼,便什么也干不了,于是乎,他恨不能叫眼珠子斜出眼眶子绕着殿内巡视一圈再回来,可惜,他的眼珠子没那本事。但方直岂能随随便便地善罢甘休?!他费劲地把自己的眼珠子逼到左边,再逼到右边,如此努力却只瞥到:他爹、他姐、他姐夫,甚至还有他那大外甥,脸上都挂着满意了然的笑。方直要是能爆,他一准就爆了——他二大爷的!这是个阴谋!他们背着自己搞出来的阴谋!

  梅逸则是一脸愕然,他不确信地看看自己最好的朋友,又扭头瞧瞧自己一直宠着护着的小丫头,这两个……怎能?……如何?……梅逸的脑子被无数的疑问搞乱了。

  骆修知道结局是这样的,很是郁闷,他不明白,既然玄墨选择了战承嶪,那便可以说明丫头喜欢不苟言笑的类型。那战承嶪人称“木脸”,他骆修人送绰号“冰脸”,可丫头为何却舍了他,而选了他呢?难不成是自己的脸,还不够冷?

  刚才还想去“灌死”人家的左寒和齐剑当下便无力地瘫软在软垫上,活像两个被戳得稀巴烂的撒了气儿的球。去灌战承嶪?那还是先给自己装上几个牛胃、几个豹胆,再加上几个猪脑吧,又不是不想活了……他们还没醉糊涂,想他战承嶪当年还是西北大营的主帅时,除了以骁勇善战能叫敌人闻风丧胆外,他还有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号:醉神——胆敢醉卧沙场的战神。这个名号之所以鲜为人知,那也只是因为他现在卸甲归朝了。左寒和齐剑还是存有一丝自知之明的,去把他灌醉,那还真不如把自己灌倒来得容易些。

  与年轻的朝臣们不同的是,朝中上了年岁的老臣们,眼中都不约而同地蓄起了激动的老泪,他们不由得开始窃窃私议起来。

  “书玉这孩子终是苦尽甘来了呀——”

  “那可不是,苍天有眼呐!本以为他是这群孩子里最苦的一个,现在可是好了,真真又成了最幸福的一个了!”

  “义华这丫头,有眼光呀!”

  “欸,你不看看竟是谁家的孩子!呵呵,丫头长得好,那心儿也是颗玲珑心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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