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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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琮愣了片刻,惊魂未定的他,又显出皇家的风度,不得不让人佩服:“是有人故意吓我。但我颇为后悔来洛阳。妹妹,我想离开。我虽然与南朝决裂,但让我打旗号,去攻打父皇,我做不出来。我也不能做背叛出卖汉人的傀儡王。再说,阿云的孩子,也是我的……” 我一怔,飞快就领会了。虽然天寰没有说清收容琮的来意,但琮已经明白过来了。也许,这就是皇帝的用意?我摇头不语。琮于混乱中,又对我道:“梅树生与我是至交,他就在洛阳城外。只怕妙瑾已经混出城去,若能到梅的大军,我也谢天谢地。在洛阳一日,我便疯一日,妹妹成全我,莫揭穿我。” 我如何能不成全他?贪生怕死,不等于卖国。唉,我只得感叹点头,顺手把他拉起来。 梅树生到了洛阳城外,战争一触即发,他以少胜多,似乎是个神话。可天寰并无松懈之意,全城戒备。谁知来了一信,这梅树生公告天下之人,居然请求入城来。说是他要迎接太子回朝。这真是一个当代奇人。他有此举动,我都吃惊。只带几个随从,他竟敢来洛阳。 云淡风清之日,洛阳城内,迎来了一马四人。那马背上梅树生精神矍铄,满身白衣。 他与我目光接触的刹那,愉悦一笑,似乎是在说:皇后,终于见到你了。 天寰唯以茶待客,上官也随侍在侧。梅树生与他们相见,不卑不亢。 我不知道天寰和上官与梅树生谈了什么,那是一场没有兵器的交锋,但我清楚,以天寰的自负和傲气,他不会在洛阳杀这个梅树生。 一个奇人,一个神人,一个贤人,那场大戏,我只好旁观。 我坐于客馆,眼里的琮,靠着青梅,那片天空异常南静谧,暖风拨着大理石纹的云缕,琮似乎喜欢上了北国的梨子,他咳嗽好了些,他没有想到梅将军来接他,对于那无法设想的未来,他并不担忧。 梅树生来时,暮色已近。他向我道谢,又行了正礼:“皇后,在下能否对您单独直言几句?” 天寰出于皇帝的自尊,并未出现在这个场合,但百年却寸步不离开我。 我对百年道:“退下。你退下吧。” 他执拗不动,但终于还是退后了。他的眼睛能看见我,但他的耳朵却不能再听到南朝人们的对话。 “将军来洛阳迎接太子,天下瞩目,击节赞叹。但未知将来如何处置殿下?”我悠悠的问。 他对我道是十分谦恭:“我胜了,就能保全殿下。殿下对我有恩。” 我浅笑,这点话未免天真单纯。武献皇帝对你也有恩么?你穿了孝服。 他好像看透我的心思,抬头说:“皇后,你可想过杀父之仇?” 那声音不徐不疾,我却莫名的心惊。我想过杀父之仇,但南朝不平,我的恨意有用么? 梅树生忽然跪下:“公主,臣有今日,就是思及旧仇。武献帝之死,究竟真相如何,公主知否?” 知道,我知道。我如何对他说?他又如何会相信我。等我有了玉玺诏书,这样的人身在何处? 我不语,梅树生明亮的眼睛里,忽然涌出一滴眼泪:“公主您所知道的,是真相么?” 青梅的枝叶,在肆虐的北风里狰狞起来,北方的风声,惊着尘土,宛若微弱的涛声。 我望着他鼻翼上的那滴清泪,叹道:“将军,你可知何谓我知道的真相?” 我所知道的真相,是骇人听闻,兄弟相残。是暗箭伤人,笑里藏刀。 梅树生平凡脸上,露出一种坚定的表情:“公主,臣可想而知。您当初逃离南宫,可见与北帝势不两立的决心。而后来您被迫来到长安,竟与他情谊渐笃。在建康,萧大将军对臣谈及此事,常说北帝虽然年轻,但深谙帝王心数。以公主的性情,与他隔着家仇国恨,绝非以眷顾宠爱可以收服。北帝必以南朝旧人遗物,伪造事实以混淆公主视听,化解了公主心上这这根刺,才收服了公主这个人。天下人皆知光华公主,乃武献帝唯一的苗裔,貌美而心稳,节俭而宽仁。北帝娶公主,得贤妻,融南朝,一举两得,他何乐而不为?” 我直视他:“大将军可知是什么旧人遗物?一个男子,说话便要负责,伪造两字,可是对帝王能用的?” “公主且慢恼怒。大将军早就知道:北帝所利用的是先帝的马夫胡不归,还有先帝的短剑。” 萧植居然连此事都知晓?我扯了下佩带,尽量用平稳的声音探问:“唔,既然如此,大将军就该知道谁才是炎氏正统,怎生追逐名利,为宝座上的昏君卖命?” 梅树生朝我跪了几步,压低了声音,却字字铿锵:“当年武献帝身旁亲近旧人,存活于世间,不过两三子。胡不归当年为了联系内宫的袁夫人与公主,曾经去过大将军的扬州刺史府。大将军受先帝深恩,但面临此事,为当时的权势所限,并不能出手帮助公主孤儿寡母。胡不归又曾找寻公主的师傅谢渊,求他出面联系武将文臣,但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大将军是故意放了胡不归一条生路。料定他会混入北朝。后来,大将军的人也确实见过他在长安出没。大将军原来是想尽力保全公主,相机行事。公主居于谢氏田庄时,皇帝与大将军说起,欲以公主许配谢家子。大将军还拜访了谢师傅,以便从长计议公主的未来。谢师傅说:公主生命第一,其余不可强求。入权力漩涡,犹如惹火烧身,不是公主之福。谁能料到,北帝突然求婚,众人惊愕,措手不及。大将军在朝堂数次力争拒绝北人婚约,还是无果。宫廷失火,公主失踪,大将军与谢师傅都深自引咎。此后,谢师傅死,公主为北帝所纳,大将军都是鞭长莫及了。” 我环顾四周,梅树生在这个节骨眼敢提起当年的事情,而且牵涉权臣萧植。实在是绝大的胆量,想来他这番言论,萧植那方,也早就预闻。两军对阵,兵临城下,还要向我说如此话,真不知为什么?那大将军萧植,一代英雄,面对黑白,也只无奈说鞭长莫及,爱莫能助。人皆明哲保身,大将军的名位,是牺牲了良心,权衡了强弱而来的。我冷笑一声,觉得风径直剜入肩胛,凉薄到心尖,道:“胡不归他所言既然属实,将军又何必再对我提起呢?我是北帝之妻,他唯一孩子的母亲。而你们依然是南朝臣子,不管是为了新主旧主,总是在他人的治下。冷宫之中,我母女血泪已干。我身在北宫中,心不分南北。将来能有益天下苍生,幸甚。若无益于百姓,惭愧。” 梅树生默然,过了一会儿,他才说:“胡不归所言,只是他所见所闻推测,未必是事实。他虽蒙先帝信赖,但总是一个马卒而已。那时候武献帝为了培养新才,于军中提拔了一些出身贫贱的少年在他左右伺候。这个公主总知道吧?” 此事我倒是听父母谈起过,父皇一死,那些孩子如树倒猢狲,又落入无名小卒的困境之中。我答道:“我知道,可惜如今那些少年都早已散落民间……啊,难道。”我望着梅树生,他的脸上露出一种光亮,天真而宁静:“将军你是……?” 梅树生似乎不堪回首往事,只是咬紧嘴唇点点头:“臣就是先帝之侧的少年之一,平生第一本兵法书,就是先帝所赐。臣一直带着它,未敢忘怀。看到公主,就会想起先帝和袁夫人两人的容貌。先帝俊逸豪爽,左右的人,纵然是小孩子,也都受到恩惠。怀念起他,心里头暖暖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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