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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李菲在大笑。景永福沮丧地想,画得糟糕,取笑也就罢了,他居然还笑得那么大声!

  李菲笑罢,悠悠地道:“能将本王画成这样的,能有胆子画成这样的,天下再无第二人。”

  景永福一手遮在额前,“大福汗颜无地。”他以为景永福画前看了看他,这画的便是他。这真是个要不得的误会!

  几天来一直清冽的声音有了温度,“你会弹琴吗?”她现在几乎能确定,他在耍她!

  ……

  迪王的笑声时不时地回荡在风光旖旎的荣光湖上,以至于当晚就碰巧在湖峤春华阁上遇到了沛王李泫。

  能在迪王清场后还踏足的,整个王都没有几人,沛王李泫就是其中之一。论起气势来,李泫没有李易的轩昂和锐利,谈及长相,也难比李菲的耀人夺目,可李泫的身上却有一种叫人如浴春风的和煦,令人见面难忘。如果不清楚他的底细,很容易被他优雅不带半点儿倨傲的温和所感染,这也是李泫在燮国长袖善舞的一个主要原因。

  李泫身着一身剪裁精致华丽而不失夸张的宝蓝长袍,将侍卫留在阁外,只身前来,一声亲热的“六弟”,便融入了迪王的夜宴。

  景永福自他出现便起身,站在一旁聆听他的寒暄。有种人在开场几句话时就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沛王无疑就是这样的人。

  “难得今天六弟也想到来此处游览,正与王兄灵犀相通。”李泫打趣道,“要是每次都想到一个地方那就更好了!”

  李菲依然清音而道:“王兄整日为父王上下奔波,要是每次都与菲想到一个地儿,那就不是王兄了。”

  “说得好!”李泫略带埋怨地道,“六弟也该多出来活动活动,一可为父王分担国事,二吧,就是不为父王,至少也得为自己活络活络,整天闷在府里,为兄还真怕六弟闷坏了。”

  “这不是出来了吗?”李菲淡淡笑道,“来,菲给王兄介绍个有趣的人。平丫头,过来。”

  李泫的目光早在进来时就打量过李菲身旁的小女子了,这时更加看得仔细。

  “这位姑娘是谁?”

  李菲凉凉地道:“王兄不知道啊?她是太子殿下容易府新来的人,可有趣了!”

  “啊?失敬失敬。”李泫对景永福道,“容易府里能人辈出,你如此年轻就能住在容易府,想必必有过人之处。”

  景永福对他施礼后,苦笑道:“小女子可没啥本事,今日六王爷都一一试过啦。”

  李菲想到了下午那些事情,不由微笑,却是不语。

  李泫质疑道:“不会吧?平姑娘也许是大巧若拙!”

  景永福佯装伤心道:“真的,说不准明天我就被太子殿下赶出容易府了。这几日能得六王爷不弃,已经是小女子的福分了。”

  李泫琢磨着景永福的话。李菲却淡淡地道:“不妨,五哥若不要你,本王收你。”

  李泫顿时神色一变,即便他时常以热面孔贴李菲,也只换回一副不冷不热的客气,而现在冷清人却对这么个不知从什么地方蹦出来的小女子青眼有加,这让李泫不禁多看了几眼景永福。

  李泫早已得知李易未死只负了轻伤,和轩辕不二抓了那些无用的奴才留在淄留,却派一个十四岁的丫头回王都。这丫头古怪得紧,连名字都怪,好叫不叫叫大福。她来到王都的次日就被薛桐颐安排见了迪王,接下来就更匪夷所思,她居然还与司马家的小公子交好。而迪王李菲这个原本就与众人格格不入的怪人,也似乎被她吸引,与她频频接触。与其让李泫相信此二人是“同类相吸”,倒不如怀疑其中酝酿着巨大的阴谋,所以他才特意来此。可眼前的平大福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不过是个寻常丫头。更奇怪的是,就这么一个丫头,李菲要收。皇子王爷的“收”字含义很多,收为婢女呢还是收为妾室?

  “多谢王爷。”景永福低下头去,“只是小女子闲野惯了,能来王都一见世面,已心满意足。等老了白了头发回忆起舞勺之年的这段时光,一定很快活。”

  “舞勺之年?快活?”李菲玩味着,忽而笑道,“本王怎么就忘了,你原本就是个小快活的丫头。”

  小快活?景永福心中猛然一动,什么地方不对,但要细想,却没有头绪,而李泫已在一旁接话,“也是,及时行乐。六弟,我们别光顾着说话,菜都快凉了。”

  一席精美酒宴,三人都吃得各怀心思,只有表面上的愉悦贯穿始终。

  临去时分,李泫打赏了景永福,一串猫儿眼棋珠。附词:小丫头一见如故,送个小玩意儿给你。她也没有任何推辞,直接戴在腕上。李泫很会收买人心,哪怕未必能用,也会给对方留一个良好印象,同时,这赠物也有其用意。猫儿眼哪怕眼神再敏锐,做成了棋子样的珠子,终究也是棋子。景永福很清楚,不过她更清楚这个能卖钱。

  等他离去,李菲在马车里冷冷地问她:“你出容易府的时候,就是五哥回王都的时候吗?”

  景永福想了想,答:“我不清楚,王爷。”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她反问:“王爷想让殿下什么时候回来呢?”

  李菲瞥着她手腕上的那串珠子,“你既然能收三哥的东西,本王的东西也不会拒绝吧?”

  景永福一愣。三天里李菲虽没赠她财物,但每天改头换面的装束,和吃喝玩乐的用度,不比李泫送的珠子便宜。

  李菲凑近她,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却比任何刀枪更有杀伤力。景永福上下眼皮翻着,忽然笑道:“其实王爷已经送了。”

  “哦?”李菲眼中不经意地散发出灿若明星的光芒。

  “王爷送的是——”

  景永福深吸一口气,仿佛在斟酌说辞一般,身子移近马车门。

  “色!”

  说完她打开车门,不管不顾地跳了下去。在一众侍卫的瞠目结舌中,她跑了一段路后,回头大喊道:“再次多谢王爷!”

  “呵呵……”低低的笑声从马车里传出。

  景永福叹一声,心中感叹。以李菲的身手不让她下马车很容易,但拦堵了她就是正常人的反应,再次确定,他非常人。

  沛王李泫以物赂,迪王李菲以色惑。前者景永福可以来之不拒,后者却避之不及。她在容易府思定近事,决定提前下笔——这也是她同李易商议好的,他的归程由景永福决定——将太子奏折拟好后,她忽然失笑,这不正是李易的决定吗?不然他不会让薛桐颐转告,送若夫人来王都。

  当晚,景永福将折子交给薛桐颐,他模仿李易的字体、语气复写一遍,明日早朝即上呈。大意是景贼狡诈,长期骚扰边境,被俘后还口出污言,挑拨离间。李易兄弟素来友爱情深,岂是贼人能破坏?念及燮王仁义慈悲,李易不愿大开杀戒,只除了匪首,留在淄留招降景人,先行上报,择日将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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