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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


  上官嫃无力开口,只眨了眨眼。

  司马轶抚着手中的玉萧,迟疑问:“要用膳么?”

  上官嫃微微摇头,努力张口说了一个字:“累。”

  司马轶脉脉望着她,不再说什么,复又举起玉萧吹了起来。

  睡得太久,恍若隔世。又一次经历了生死,又一次把世事都看淡了。上官嫃静坐在院子里晒太阳,黑猫蜷在她腿上,鸽子习惯性围着她飞起落下。她太过虚弱,终日坐着或者躺着,懒懒的不愿开口说话。

  厚底靴踏在枯草上发出轻微的声响,步子不急不缓。上官嫃知是谁来了,眼也不抬道:“你太让我失望了。”

  司马轶一怔,继续走近她,温和道:“你都知道了。”

  “枉我在鬼门关前走一遭,你却还是举手投降。”上官嫃深吸口气,轻轻道,“我死了多好,一了百了,她再没什么筹码可要挟你。你怎么如此……没出息。”

  司马轶伫足在她身边,垂首望着她道:“生死一线,你仍旧选选择了我并肩,若我置你于不顾,叫我情何以堪?”

  上官嫃疲倦阖眼,苦笑道:“还是那句话,我没有选择谁,面对大是大非,怎能任由她胡作非为?你是皇帝,怎么就拿不出点帝王的气魄来?”

  司马轶置之一笑,“我不是皇帝了,是凉王,如今我们一同被软禁在章阳宫,共度余生,岂非人生快事?”

  “你父王筹谋了多年,全都败在了你手上。大褚出了个女皇帝,恐帕要天下大乱了,你却想着儿女情长,没有丝毫悔意和愧疚。”

  “我父王是死于你精心安排的五福烧全羊和仙果,羊肉与仙果大量同食会引起中毒,若三刻钟之内不解毒挺会毒发身亡。说到底,是你被大长公主利用,亲手断送了江山,并不是我。”

  上官嫃语带嘲讽:“你真是习惯于把一切都推得一干二净么?为何不把我也推干净?平息这场动乱,你就能名垂千古。”

  司马轶定定看着她淡漠而决绝的神情,喃喃道:“这么说,你宁愿死,也不愿接受我。”

  上官嫃直言道:“我没有心力再与谁纠缠了。”

  秋季清冷干燥的阳米洒在她脸上,毫无生气。司马轶负手而立,迟迟没有出声,两人便静默着。

  元珊从殿内匆匆跑出来,喊道:“娘娘,查将军下朝来了。”

  上官嫃并无任何反应,只听得一声细微的叹气自司马轶嘴角逸出,之后是他离去的脚步。

  查元赫进殿的时候,恰好汤药呈上,他便截住药琬令宫婢退下,亲自端了进去。上官嫃似乎特别畏寒,披着熊皮大敞氅,嘴唇依旧没有血色。查元赫一面朝药碗吹着气,一面在她身边坐下,轻声细语唯恐惊吓了她。“还是乏力么?太医说你伤势见好,但气血不足,今后可有更多的药送来,苦口良药,好好养身子。”

  上官嫃冷冷淡淡结果药碗,一饮而尽,将碗还给他,问:“今日上朝去了两个时辰?”

  查元赫见她主动开口说话了,格外高兴,眉开眼笑答:“是啊!所以才来迟了,可是想我了?”

  上官嫃睨了他半晌,问:“皇帝哥哥呢?”

  查元赫眸中的欣喜一瞬又黯淡了,诺诺答:“暂时安置在冰窖里。不知会不会下葬、”

  “他一定很冷。”上官嫃自顾自说,“被冻了这么多年,还是不放过他。”

  查元赫搁下琬,用力握住她冰冷的手,“我知道我娘所做的一切都无法弥补,不如我们走罢?远走高飞,这里对你对我都已经没有任何值得留恋的东西了。”

  上官嫃虚弱地垂着双眸,淡淡一笑,“我已经死过三回了,这世上都再没有值得我留恋的东西。”

  查元赫疑心自己听错了,反问一声:“什么?”

  上官嫃抚着他虎口上的茧子,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心口慢慢割着,柔声说:“我累了,就让我这样孤独地活着,像行尸走肉一般,直到寿终正寝。”

  查元赫几乎有点发抖,直勾勾盯着她的眼晴,“你都熬过来了,还有什么放不下?如果是皇帝舅舅,我不介意你心里还有他。难道是司马轶?你仍然为了他舍弃我?”

  “不是的,你还不明白吗?”上官嫃急促喘起来,挣开他的手,“我与你永远都是对立的,我们之间就好比隔着汪洋,隔着惊涛骇浪……”

  “借口!”查元赫愠怒打断她,拽起她的手臂,“我轻易就抓住你了,哪里有汪洋、哪里有惊涛骇浪?全都是你心里的郁结!我是我,我娘是我娘,你若真是非分明,不能将我娘所做的一切都与我扯上关系!”

  “元赫……”上官嫃万般无奈,几乎是央求的目光楚楚望着他,“她害了我娘,害了皇帝哥哥,害了李尚宫,如今篡位自封为女帝,我真不知道将来还会发生什么,又如何释怀?你既然有你的妻儿,就不要再来纠缠我了。”

  查元赫向来是不讲道理的,任她说得言之凿凿也听不进去,把心一横棒起她的脸,唇就贴了上去。上官嫃体力不济,像一只病弱的羔羊任人宰割。查元赫自知不了解她繁琐的心事,亦不知如何去开解,却只晓碍这一招是管用的。

  上官嫃被他按在怀里强吻,想说说不出,想推推不开,只能扭来扭去。查元赫更加搂紧了她,松了口道:“当心你的伤。”

  上官嫃气恼道:“你若还当心我的伤,就放开我。”

  “我舍不得放开。”查元赫扣住她的后脑住自己胸口按,呢喃道,“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这一生还有很长,我们还有好日子在后头呢……还记得大漠里的日子吗?那时候你天天都对我笑,你很开心,我更开心,如果能在那过一辈子,当野人我都愿意。”

  上官嫃贴在他滚热的胸口转了转头,闷声道:“我才不要当野人。”

  查元赫灿烂一笑,又垂首下去吻她,心里美滋滋的,这一招果然不错,百炼钢也成绕指柔。上官嫃的气息逐渐灼热,脸上也有了血色,望着她迷离的眸光,查元赫高傲韧长的脖颈渐渐蔓上一片绯红,更加情难自禁。

  大氅散落,上官嫃原本丰润的身子瘦了许多,细细一条被查元赫怜惜地搂在怀里。一番唇舌纠缠,两人都察觉到异样,不由听下得惯瞧着对方,两人鼻口腮边都是血迹,乍看之下十分吓人。查元赫发觉血是从上官嫃鼻孔里淌出来的,胡乱寻了块帕子给她捂住,惊慌道:“怎么?你鼻子受伤了?”

  上官嫃摇摇头,一面捂着鼻子一面含糊不清嗡嗡道:“太医说,是肺燥体须,肝火旺藏,没有大碍。”她仰着头,眼晴睁得很大,脸上花花的,样子狼狈又可爱,查元赫嘿嘿笑了起来。上官嫃蹙眉,鼻子里嗯嗯哼哼:“你还笑?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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