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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上官嫃动弹不得,渐渐声嘶力竭,剩一丝呜咽在他耳边游离。查元赫箍住她,唇帖在她冰冷的额上,似乎想唤起她身体里那些温热的血脉,却又担心自己冒犯她,矛盾到了极点,心里便余下痛不欲生的纠结。

  上官嫃没有气力再闹,又恍恍惚惚睡过去。她睡过去,他才敢吻着她脸颊上的泪痕,温柔怜惜,像一只猫儿在安慰同样。灯芯噼啪响了一记,火光忽明忽灭,笼罩着屋内朦胧的温情。

  翌日,上官嫃醒来时发觉已日上三竿,不禁大动肝火,责怪查元赫。匆匆梳洗后仓促喝了点粥,便催着查元赫上路。查元赫故意磨蹭着,一面打量她的脸色,安睡了一夜,似乎精神好了许多,至少会像从前一样恼他怨他。他脸上挂着一副玩世不恭的笑容,梦地将她扛上马,嘴里嚷嚷:“皇太后起驾……”

  客栈里不少客人回头观望,看笑话似的看着他们二人。查元赫添油加醋叹道:“没办法,娶了个悍妇就只能当皇太后一样供着呢!”

  众人哄堂大笑,上官嫃窘迫极了,耳根通红,低低垂着头,恨不得将脸埋在马背上不叫人看见。查元赫觉得她这般模样着实可爱,咧嘴笑着。在门口送客的店家忽然问:“客官是要往西边去?”

  查元赫应道:“是,我们要去扁州。”

  店家笑道:“那可要担心了,前面不太平。”

  上官嫃陡然扭头盯着他问:“为何?”

  店家答:“再往西走两个时辰就进入大漠了,近来频频起风暴,那可是百年不遇的大风暴,已经埋了三个村子!听闻有商队也被活埋在里头了。”

  上官嫃一窒,呆了半响说不出话。查元赫急忙问:“风暴起了多久?前些日子可有押犯人去扁州的军队路过?”

  “有,十天前进去的,就没再出来。扁州的官衙还担心犯人私逃,四处寻遍了,不过啊……”店家摇了摇头,“凶多吉少。”

  上官嫃坐在马上如石雕般木然瞪着双眼,抓鬃毛的手剧烈颤了起来。查元赫一把握住她的手,道:“先下来。”

  上官嫃缓缓摇头,嗫声道:“我要去找爹。”

  查元赫强行将她扛下来,“若真有封闭,我们这样进去就是送死。让我做好万全准备,我一定带你去。”

  “那梦是真的,我就知道……爹一定出事了!”上官嫃再度失控,撕心裂肺的一声嘶吼之后就哭了出来,扑到在地,“女儿不孝……”

  四周的人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查元赫急忙打横抱起她往客房里冲。他真是拿她没有丝毫办法,只能一边由她哭闹,一边不住地安慰道:“我带你去找,那道听途说的不可信。我现在就去准备些粮食和盐巴,我们骑骆驼去大漠里找,就算把这大漠翻过来,也要给你找着爹!”

  “元赫……”也不知道她想说什么,刚吐了两个字便往前一头栽了下去,恰好栽进他怀里。查元赫松了口气,又慌张无措。他一向倨傲不羁,做什么都成竹在胸,却只有遇见她才会如此心乱如麻。对于大漠他也陌生得很,难道真要带她去涉险?

  御书房依旧是那样高阔,只是昔日的浓墨重彩似乎因这天气的阴沉儿黯淡了一些。

  司马轶和司马琛平座,司马银凤与查德高野被赐了座,死人遥遥相望。司马琛怒斥道:“真是越来越没规矩,堂堂皇太后,竟视宫规如无物!还有查元赫,究竟谁给他那么大的胆子盗取令牌?!”

  司马银凤斩钉截铁道:“朕不想追究令牌之事,唯今之计,不如快些加派人手去寻人。朕就命查将军自由调配人手前往去扁州,今日风暴频繁,务必尽快将他们二人解救出来。”

  “解救出来?”司马琛冷冷睨了司马轶一眼,“那就看天意了。上官鸣夜也是皇上要解救的人,结果还不一样死在了大漠?依本王看,人手不宜多,这般丑事难道弄得天下皆知?”

  司马银凤道:“不用劳烦摄政王操心了,人手方面,查将军会安排,只求皇上能发一封文书,命地方官衙积极配合。”

  司马琛冷哼一声,正想说司马,司马轶抢先道:“那是自然!查将军尽管去办,不要有顾虑。”

  司马银凤朝司马琛微微一笑,目光轻蔑,好似心中早已有胜算。

  极目远眺,黄沙无边无际,连绵起伏的沙丘像一座座金山,在炎炎烈日下有许多光粒闪耀。初看时,会为之一震,但真正受其苦后,才惊觉这不是金山,是地狱。骆驼扛着的水囊越来越少,知道剩了最后一个,骆驼也熬不住了,卧在沙丘背光阴凉处不肯走。

  查元赫掂了掂干粮,还足够吃很多,只是水……他舔了舔嘴唇,将水囊扔给依在骆驼身边休息的上官嫃,“最后一袋了,你保管者。”

  上官嫃疲于开口,只是点点头,白玉般的面庞好似在逐渐干涸,失去了水润颜色。

  为了减轻骆驼的重负,查元赫只让上官嫃一人骑着,自己在下面走,连日下来满身风沙,衣裳有些褴褛了。他已在心中悔了千百遍,若再深思熟虑一番,断然不会如此轻率地带她进入沙漠,如今真是举步难艰了。

  上官嫃轻声叹道:“骆驼才能带我们走出去,不知它还可以撑多久。”

  “不怕,让它歇会儿,我们一定可以走出去。”查元赫将头枕在骆驼身上,浑身散架了一般瘫软。

  上官嫃侧头看着他,低声说:“我连累你了。”

  查元赫一愣,随即笑了笑,“说什么连累。”

  上官嫃靠近了一些,楚楚地望着他,“我为何这样任性?明知危险还执意要进来。不过……若是能和爹死在一块,倒也没什么可抱怨了。只是可怜了你……”白云漂浮,于疾风中掠过蓝天,一阵晴一阵阴,宛如光影流转在她柔美的容颜上。

  查元赫痴痴地望着她,声音微乎其微,“我若能和你死在一块,倒要感谢上苍。”

  上官嫃并未听见,只是盯住他的唇,她竟粗心若此,他唇上已经裂了好几道口子都未曾察觉,如今沁着血丝,叫人心惊。上官嫃将水囊递给他。“快喝水,你嘴唇都沁血了。”

  查元赫推开,摇头道:“我不喝。”

  上官嫃愣住了,淡淡蹙起眉,每回叫他喝水,他都说不渴,怎么会不渴?她胸口忽然涌起了一股滚烫的痛意,生生要烫出她的眼泪来。她抑制住欺负的心绪,冷冷道:“喝,这是皇太后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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