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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八


  有人说风华夫人害死了邵皇后,邵家不该恨她入骨吗,怎么还替她打理府院之事。再一想合该如此,阮家大小姐是邵家的媳妇,风华夫人一死,家产无旁人可继,自然是阮如月的,她的也就是邵家的,肥水不流外人田,邵家出面才是正理。

  这样一想大家都明白了,风华夫人专宠多年,想必家产不会少,邵家这仇可报到了家。

  不管外间传言有多不堪,邵之思总是出了头,阮家的亲戚都不敢出面,他们怕自己象那位做皇商的阮家一支,莫名其妙人就死了……

  “夫君,你回来了。”

  邵府后园院子里清冷异常,阮如月听到动静,放下手中的针线,起身去迎自己的夫君,同时小心翼翼地打量他的脸色。

  因着风华夫人的关系,阮如月如今半囚禁在属于他们的院子里不能出门,丫鬟仆人们非不得已谁也不会往这儿来,身边只得陪嫁过来的佩玉一人服侍着。之前邵老太君下令将她送回阮府时,她受不得刺激晕了过去,醒来惊喜地发现尚在邵府,老太君紧盯着她,面色不郁地告诉她从今以后就住在这里哪儿也不准去,而她的夫君邵之思则握住她双手,好半天才神色复杂地告诉她,她再次有了身孕。

  这个孩子来的真是时候,阮如月自上回竟外流产之后身子一直不大好,几次被邵老太君叫去,商量着再给邵之思纳房妾室回来,弄得她伤心欲绝。好在邵之思私下里极为体贴她,并表明无意纳妾,婉言拒绝了祖母的好意。如今她有了身孕,既不怕夫君纳妾,又留在夫君身边,不知多么庆幸。

  至于母亲……她不知该如何是好,怎么会是母亲害人呢?她当然不相信,可从始至终也没有站出来替母亲说话的勇气,更怕老太君赶她出去。

  “夫君……可是老太君又为难你?”看到他有些怔忡,她的心跟着抽痛,殷勤地递上热茶:“都是我的错,若不是为了我,你也不会如此难做!”

  邵之思不知在想些什么,没有伸手去接,缓缓坐下来,道:“你别多想,是梦华……小妹她回来了。”

  伴着一声清脆的响声,茶盏落地碎裂。

  宫车行到子夜宫的内门,阮梦华被那名尚人扶着下车换乘步撵,往仁帝所在的凤香殿而去。走了一段路,她发觉大半年不见,宫里的人脸生了许多,转头朝那个没什么表情的总管微微一笑,状若无意地问道:“敢问总管,怀姑姑现在何处?”

  “奴才叫章平,梦华小姐唤奴才的名字就行了。”章平是新升上来的总管,虽然不多说话,办事却极为老成,微弯着腰回道:“罪奴怀英因触怒陛下,如今囚禁在芷慧宫里。”

  平日里总是叫怀姑姑,却不知她也是有名字的。阮梦华微吃一惊:“出了何事?”

  “奴才也不清楚,只知道前些日子她失心疯,在芷慧宫里闹出来动静,说了些大不敬的话,陛下震怒,本想叫人处置了她,但念她是先皇后身边的人,才暂时关在芷慧宫。”他答得甚为谨慎,既然是大不敬的话,他不好学。

  那边邵皇后死因未明,怀姑姑便立刻生事,为她的主子抱冤吗?要真这么忠心,她怎么不追随了邵皇后去阴曹地府!

  仁帝正极力安抚邵家,还真不好在此刻处置她,眼不见为净将她关在芷慧宫,好好陪伴她的主子。

  阮梦华低着头深思,宫廷花景一概不见,章平也不去打扰她。过了会儿她才又问:“怀姑姑不在,眼下宫里谁主事?”

  “陛下让奴才接管了怀英掌管的事务。”

  “章平公公定是十分能干,日后还是多多麻烦你呢。”

  “哪里,奴才只求尽力办好差事。对了,梦华小姐已不用再住紫星殿,陛下另给您建了处新殿,一应器具还有人手奴才都已给您备周全,您带回来那个丫头,我也让人送了过去。”

  “很好,多谢章平公公。”

  凤香殿上的琉璃瓦依旧绚丽多彩,殿内淡淡的茉莉花香叫她想起许多事,一年之前她也曾站在这里,看自己的阿姊与自己的未婚夫婿成双成对,如今时过境迁,不知他们如今可曾安好?

  章平送了阮梦华进殿后便悄悄退下去,还带走了一众侍立着的宫人,空旷殿里留下了一对神色难明父女。

  阮梦华自然要参跪下去,匆匆一眼,她发觉仁帝苍老憔悴了许多,想来近日为了风华夫人之事心神耗损。

  仁帝见到她后倒是满心欢喜,走下来伸手去扶:“回来就好,如今你身子复健,朕马上下旨,不日册封你为华真公主,从此改口叫父皇罢。”

  按理阮梦华应该顺势饱含着眼泪,叫一声“父皇”扑进仁帝怀里大哭一场,诉尽心中委曲,最好是父女抱头痛哭,十七年间的生疏与隔阂烟消云散,从此做子夜国最尊贵的公主。

  可她面上一僵,身子一颤,伏跪着往后一退,呼道:“求陛下放了母亲,邵皇后之死与母亲绝无干系,陛下明查!”

  她也不知为何,竟似替母亲抱着怨恨,他是一国之君,从小她这个女儿不能叫他一声爹爹,今日是万万叫不出那一声“父皇”的。

  一声叹息在她头顶响起,跟着被仁帝搀扶起来,听他道:“朕自然不信,可所有证据都指向她,朕总不好一味地袒护着。”

  “不,邵皇后绝无可能是被母亲害死,她……她是坏事做多,老天爷给了她应有的报应才对!”

  “住口,怎可诋毁已死之人!”邵皇后生前仁帝并不看重,未登基前,她是他的太子妃,后来做了皇后,两人相敬如宾,他总觉得这个皇后有些过于冷情了,不管是在笑还是口中说出多么温柔的话,总带着些冷意,直到她三年前逝去,忽然觉得有些愧疚,这些年居然连个子嗣都没给她。

  “陛下怎么不问问我为何要如此说她?”阮梦华不信他与邵皇后能有多么深厚的感情,“去年冬日我总是病着,却查不出来病因,原来自小便被人种了蛊毒,若不是云澜,此刻我怕是不会在这里站着了。”

  “有这种事?是谁!是谁下的毒手?”

  “便是那位贤良淑德的邵皇后!”她冷冷一笑:“陛下不信我?”

  仁帝似乎有些疲惫,叹道:“梦华,朕知道你想救母亲,也不至于反过来说邵家下毒害你,别说朕无法相信,怕是没人能够相信。”

  她将自己六岁中蛊,十六岁上发作,以及在氏羌的见闻说了一遍,看着仁帝一脸惊骇有些解气,末了又道:“还请陛下可叫云澜过来一问便知。”

  云澜正等得发慌,来到凤香殿后将一切说得极有条理,他猜先皇后并非病死,更不是风华夫人害死,而是受蛊术之力反噬,日渐衰竭而死,若是能开棺查验一回就更能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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