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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第七章 旧物

  “阿妹好气度,果然是公主之身,果然不是姓阮。”

  初冬寒意未重,华园里几丛长葛还能看到些许绿意,静静地爬在影壁上。这儿是阮梦华在府中的居所,鸣玉带人快手快脚地整理好箱笼,把阮梦华惯用的物品放置妥当,看到那个墨玉盒子时,不禁犹豫起来。小姐的东西一直是她在打理,里头是什么她很清楚,再者小姐巴巴地让人从杏洲带过来,可见心中着紧。

  阮梦华正好进房,一眼瞧见她手中的盒子,脸色未变,倒是淡淡地吩咐道:“就搁那儿吧,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

  鸣玉想了想,小心地道:“小姐,这些信……不如烧了干净。”

  阮梦华本就是这么想的,只是那曾经的婚约永远是阿姊心中的一根刺,连一盆花也得要回去,若是日后想起自己的妹妹与夫婿还通过信,再来无理取闹,她若说烧了阿姊会信吗?

  此时无故去找邵之思送还倒着了痕迹,她摇摇头道:“先放着,以后再说。”

  只是与家人吃了顿饭,她已困乏不堪,这几日虽然不再心口疼痛,精神却不怎么好,不知云澜那个庸医能不能根治她的病,她对他实在没有信心。

  鸣玉看出她的困意,将高高束起的玉色钗环从她头上取走,放下如墨长发轻轻梳理,又道:“小姐,别怪鸣玉多嘴,咱们在杏洲虽然离京城远,可你要快活得多。”

  阮梦华闭着眼睛,舒服地叹了口气,“我以为你们跟着我在杏洲,早已待腻了。”

  其实是她自己待腻了,如愿以偿地回到上京,却又有许多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不知该怎生是好。

  “怎么会,我和沉玉愿一直伺候小姐,在哪儿都无所谓。”

  正说着话,沉玉带着个小丫头捧来熬好的药服侍她喝,待要喝时发现少了一样东西,今日没了垫嘴的糖点心。

  阮梦华困得不行,急着睡,当下皱眉问道:“我那糖点心呢?”

  沉玉垂下头,闷声回道:“府里的厨子还在准备,过会儿便送来了。”

  老规矩了,她每年回来小住,但凡要什么,府里都给,只是大多得等等才行,沐浴用热水要等,出门用车要等,连见一见母亲也要等。等什么?不知道,只是人家极客气地要她等等,久而久之,阮梦华自觉此身是客,倒似是她来此给人家添了许多不便。

  鸣玉待要说去催一催,阮梦华已拿过药碗,张嘴倒入腹中,又苦又烫,难过得流下眼泪来,将碗啪地一摔,“不用等了,下次再用什么,直接让人回宫里取,来的时候不是跟了许多人嘛,正好一人一趟,也不白跟来!”

  细瓷药碗碎了一地,一片碎片迸溅在跟来的丫头身上,她虽吃惊却不敢言语。沉玉边为她擦拭唇边的药汁,边道:“小姐,你这是何苦。”

  鸣玉蹲下去把摔烂的药碗一片片捡起来,交给那个丫头,轻声道:“拿下去吧。”

  那丫头本是府中人,见阮梦华摔碗又发狠话,知道她是气极了,忙捧着碗退下去,估摸着跑出去与人说闲话去了。

  阮梦华苦着脸道:“何苦?别的都可以忍,我从小到大就没怎么喝过药,没有糖点心我忍不下去,晚上可还有一顿药呢,我等不了!”

  她虽开着玩笑,实则口中发苦,心里更苦,只觉万般厌烦。阿姊虽嫁了出去,可方才府中众人围着真心实意地恭贺她,那个才是阮家真正的小姐,一个个从未将自己放在眼中。谁让她这些年来名为小姐,实为孤女,明明她身份尊贵,如今也快正其名,还住进了宫中,可他们仍旧怠慢她,十年如一日。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不敢多言,好在阮梦华没再说下去,只说倦了要歇息,忙服侍她躺下。

  午后她在华园里摔了药碗,未到晚间便已传到风华夫人耳中,只是味儿却变了,说是梦华小姐吃不惯府中的点心,硬是使唤宫人回子夜宫去拿合心的来。风华夫人却是清楚自己这个小女儿的脾气和性情,知她不会如此娇纵,于是唤人训斥了厨子,她接女儿回来养病,若是厨子连个合心的点心也做不出来,那留他何用?

  阮如月对此不置可否,她此番回门,照规矩晚上不能与夫婿同寑,风华夫人安排邵之思住畅园,虽离她的闺房不远,但总是心中不安。

  晚饭时阮梦华称病不出,独自在华园里用饭,厨房这次老实了许多,三五个丫鬟抬着食盒送来饭食,放下了四面纱帘,在外堂摆好了来请她用饭。纯肉在右,带骨依左,脍炙处外,蔬酱处内,每一样的陈设都不马虎,规规矩矩地呈上来,另备了四样糖渍点心,请梦华小姐尝尝合不合胃口。

  如此讲究的一餐饭,阮梦华却吃不出滋味来。厨子的手艺不错,人也没多大过错,他们只不过是惯常如此,教训了一番让他们听话,却又没了意思。这些人不过是看着主子脸色过活,早些年她若端出主子的架子,也不会被人看轻,是她自己总想着忍让,生生弄成了眼下的局面,又能怪谁呢?

  近几年,她越大越是心底空落落的,常常自问自答,到底自小到大渴盼的亲情有无必要?她手抚右臂,淡淡地笑了起来,谁也不曾想到在这衣裳下面会另有玄机。大概是因为在杏洲养着无人管头管脚的缘故,她的胆子也比寻常小姐们大些,曾带人跟南华跑去相邻的州郡,看那些所谓的江湖争斗,还求了位奇人专门定做这枚连环焰。

  她心里有许多古怪念头,有时听南华讲到北有鲲鹏一样大的奇雕,南有无边的海水,常笑他在胡吹,其实心中早信了三分,向往着几时去长长见识,看是否真有那么大的鸟儿,海水是否比运河还宽。

  人人都当她只懂得玩闹,谁也不明白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从前嘛,她要的是可以名正言顺地留在母亲身边、留在上京城,姐妹不和睦并非大事,谁家的姐妹不是吵闹着长大呢?她曾见过乐洲表姨的一双儿女,总在斗嘴,感情却最是深厚。她与阿姊年岁还小,平日见面的机会不多,她有好多事情要讲给阿姊听,这个世上只有她们是她的亲人。

  如今她好像不再稀罕这些了。

  邵之思是阮府的新姑爷,今夜住在畅园,他知道自己不该胡思乱想,尤其此番是陪着新婚的妻子回门,但心中止不住记挂着另一个人,无论如何也无法睡得安稳。

  夜深人静,另一头锦园里住着的阮如月也是难以安寑,几次打发丫鬟到畅园去看,一会儿怕姑爷睡不安稳,送了安神汤,一会儿又说天寒夜冷,提醒姑爷莫贪凉。她性子本冷清,家中奴仆几时见过小姐如此在意一个人?对新姑爷的本事也越发地钦佩起来。

  “小姐,都快亥时了,早点儿安歇吧。”阮如月身边的丫鬟佩玉尽忠尽责地提醒着,她已困得不行。

  阮如月轻斥道:“你是跟着我去了邵家的人,这称呼怎么总也改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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