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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这天大的喜事,怎么从弟妹的嘴里说出来,弄的像蓄谋以久的事情似的,再者说三弟业已知道这个事情,我想既然三弟都有知道了,难道弟妹会不知道?弟妹不会是舍不得,这么不懂事故意来搅局的吧!”

  严宗闻言略宽了心,含笑说道:“母亲舍不得孩子,这也在情理之中,但这孩子更是王室的,寡人是与中殿议过了,朝庭亦表示赞同,嫔宫是位德才兼备的娘娘,君夫人就放宽心吧!”

  徐氏见大事已定,根本犹不得她分辨,当即便挥泪如雨,把一顿喜气洋洋的洗尘宴弄得凄凄惨惨,好不扫兴,永安大君百般无奈,只得将徐氏拉出大殿,岂料,这夫妻二人刚出大殿,徐氏再也把持不住;

  她紧紧抓着永安大君的衣襟:“都欺负上脸了,连我肚里的孩子都抢,你难道都不敢说一句,合伙来坑我?”

  永安大君火冒旺三丈,欲摔开徐氏的手:“你就不能安份些吗?若不是因为你在大殿丢人现眼,我根本懒得理会你。”

  “你还是不个男人?真是个窝囊废,只会躲在一群女人的裙子后现,”挣扎中,徐氏溜尖的指甲划在永安大君的脸上,擦出长长的一条血口子,这一幕正为敬妃及仁平公主撞见。

  原来宫人见永安大君夫妻闹得不可开交,深恐事情闹大,偷偷传话给敬妃,她自是放心不下携了仁平公主出来,俩人见此蔚然情景,竟然没了主意,捂着嘴:“真是,连王子的龙颜都敢损伤。”

  嫔宫亦跟着赶出来,见这情景,她连忙以身子隔在中间:“弟妹,快住手,当年废妃尹氏就是因为抓伤成宗大王的龙颜,才被废掉赶出宫廷的。”

  又冲干站着的宫人唤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将君夫人请开。”

  一群宫人方七手八脚上前抱着徐氏,徐氏左右摇摆死命挣扎:“我们夫妻吵架,碍着嫔宫什么事儿?你生不出儿子,被赶出去的人应该是你,敢抢我的儿子,想都别想,除非我死了。”

  嫔宫闻言,当即腿一软,伏在敬妃跟前,脱簪请罪:“慈殿娘娘,儿臣生不出儿子,原就是应自请出宫;要谋夺君夫人的孩子,儿臣不知从何说起,更非儿臣之意,请娘娘明鉴。”

  “永安,”敬妃下了决定,她的声音出奇的平静:“跟你媳妇儿到中宫殿等着吧,一切之事,俱由主上栽定,”她俯下身去掺嫔宫:“你且起来,有我在,谁都不能赶你出去。”

  仁平公主也连忙去扶嫔宫,劝了好一会儿,她方勉强站起身,靠在仁平公主的肩上;泪光里,她的心,一阵刺痛;原来,永安大君正回头紧盯着她,目光锋厉,如剑指人心。

  她毫无惧意,亦大气凛然的回敬着他;这二人是第一次正面交锋,这目光召示在未来数十年里,嫔宫与永安大君的生死恩怨,他们为此争斗一生,不惜赔上无数大臣的性命。

  第一百三十八章 龙岗温行

  严宗实录是这样记载的:

  君夫人徐氏,嫁入王室未及一年,因失德忤逆中宫、损伤宗亲颜面、不与王室和睦,废去封号送回私宅待产;而徐氏因接到废位教旨,日夜啼哭失于调养,终于导致滑胎,流掉一个已成形的男胎。

  敬妃得知这个消息后,不胜唏嘘,吴尚宫宽解道:“其实主上和娘娘待徐氏已很尽人情了,若是严惩,早在娘娘病重的时候就已将她废位,赶出宫廷了,哪里还等到今天;”

  她奉上参汤:“再者说,被废掉的宗亲夫人哪里还能够回到娘家,俱得出家去当比丘尼,比如前嫔宫,这天大的恩惠,她非但不知悔改,还失去了元孙,想来是徐氏过于偏执,娘娘就不必太在意了。”

  至此,宫廷关于徐氏的记录,到此为止。

  兴许是前段日子宫廷发生了太多事,亦或者是两位上殿的康健,到了秋冬之际,易患旧急,严宗将政务托付给东宫,敬妃也将宫廷的主事权交予嫔宫,带了亲近侍从到平安南道温行。

  这年秋天,天气出奇的好,天高云淡,有成群的大雁飞过,从汉阳出发,往北行到温泉郡,越往北走,秋天的景色愈浓,我坐在八宝华盖香车的窗棱边,贪恋的欣赏着沿途的风景。

  不知何故仪仗突然停行不前,敬妃原再打盹,少不得惊醒,吴尚宫匆忙打发我去前方探问消息,刚下马车,柳城君就打马上前:“不妨的,回中殿娘娘,主上想射猎几只鹄。”

  司雍院柳城君作为内需司主事官员,又是敬妃的侄子,再没有比这更合适的随侍官员了,他并不懂得从事政治,然鞍前马后,妥贴安排倒也令两位上殿很畅心,加之很懂得讨两位上殿欢心,这一路倒是有很多乐趣。

  唯一遗憾的,就是自徐氏的事情之后,再也不曾见过永安大君。听说他出门远行了,也听说他终日足户不出,想到他,我的眼底有着淡淡的牵挂,他一定很难过吧,妻子被赶出去,随后又失去了孩子。

  吴尚宫扶敬妃出来,她仰望着澄蓝的天空,风吹散了她额前的碎发:“很多年前,也是这样的季节,那时主上还不曾坐上宝座,住在世子宫,每到这个时候,他便喜欢到汉阳的郊外去射鹄。”

  “那时主上和娘娘,青春年少,主上每逢秋行射猎,都是带着娘娘去的,”吴尚宫晕黄的眼珠里满是羡慕,敬妃搭着吴尚宫的手:“你如今也满头华发,算起来,这么多年,也真够为难你的。”

  吴尚宫颇为感叹:“为什么岁月就流逝的这么快呢?那么多事情就像是昨天刚发生的,”

  “一直想给你找个好人家,也享受一下天伦之乐,每每想到这里,我总觉着耽搁了你这一生呢!”敬妃的言语是真诚的,她与吴尚宫的情谊早已超越了主仆;

  这主仆二人坐在香车边,你一言我一句的重温着旧事,我便到车后取水,给敬妃沏茶,宫人们早已备好了风炉,因在野外,一切从简,小铜壶咕咕一响,我便往里掷了把清水洗过的茶叶。

  清亮的空气里,蕴着茶水的清香份外袭人,柳城君翻身下马,握着鞭子走将过来:“跟郑尚宫讨口茶水解渴,”我打开茶碗,盛上一杯双手奉给他:“大人,小心烫口。”

  柳城君一仰而尽,裂嘴笑道:“好喝,再来一碗,满上。”我接过茶碗,掩口笑道:“大人,酒满敬人,茶满欺人。”

  “嗨,这在外头,不讲这个虚礼,”他一幅满不在乎的样子,又压低了声音:“我就喜欢吃你沏的茶。”

  第一百三十九章水至清则无鱼

  柳城君吃罢茶也不避忌,顺手将茶碗扣在我的手里,粗大的手指刮过我的掌心,我自是羞得满面绯红,不住往后退;

  他倒是一幅不以为然的样子,还掏出手帕揩了揩嘴,只是胡子上的茶汁还没擦干净,就匆匆塞进袖子里;一个剑挺,虽然身体狼坑,上马的动作却十分伶俐;

  马儿略惊,他紧紧的拽着疆绳,用力一扯,栗子马一阵嘶鸣,惊得我躲闪不急,失手打翻手里的茶碗;他则偏过脸邪邪的笑道:“怕什么?这畜牲就是欺负你胆儿小,闪一边去,别站在马屁股后头找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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