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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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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日傍晚,我实在是坐不住了,真想长一对翅膀飞出惠民署,去到大君的私宅,落在门前的槐树上,可以看到他来来往往的身影。便叫了医女:“实在是闷得慌,请你扶我到门边坐坐,让我透透气吧!” 医女离开前,轻轻拉开房门,并把我移到门前,捡了一个柔软舒适的大枕头给我,我便顺势倚在上面。 初夏的傍晚,斜斜的夕阳只余一轮红晕,惠民署的医院里当然没有宫廷华丽的景致、郁郁郁葱葱的树林,却难得有一片极其宽敞的院子。与其说是院子不如说是一块空地,一片广场,只有医女们忙碌的身影。 我看得有些痴了,不知为何,那些影子渐渐模糊起来,分不清人和影。然后,又慢慢地清晰起来,那影子、那轮廓,汇合成一道光亮,浮现出永安大君的身影。 那张白净而略过丰满的脸,有些许胖和圆的脸,细眉细眼并不算人才出众,严肃而刻板的表情也缺乏生动,在我看来却是那样可敬、可亲,总是想着去亲近他,哪怕只多看他一眼。 情不自禁地吟哦道:“瘦影自怜秋水照,君须怜我我怜卿。” 便从袖子里珍重地取出手帕,这手帕我舍不得清洗,上头有大君身上的气息。我深深地嗅着帕子上的气息,又叫医女给我拿来针线,虽然绣工粗鄙,却是极其认真地将这诗句绣于手帕上。 正在思绪萦绕,认真刺绣间,远远一阵脚步声,将我拉回来,一个抬首,不就是朝思暮想的他吗? 39 果然是永安大君,只是身旁还多出两个人,我留神一看,别外两位不就是那晚一同出现的柳城君和安阳君吗?他三人拉开门,席地而坐。 我有些不自在,自小生活在规矩森严的宫廷里,宫里是女人扎堆的地方,鲜少有跟这么多男子共处一室,握着拳隐在衣袖里,勉强地笑了笑。 永安大君指着坐在左边生得玉树临风、眉清目秀眼角有一点微痣的男子说道:“这位是敦宁府德凤大君的公子,安阳君。安阳君的母亲大人就是凤城君夫人,你在宫里是见过的。” 又指着坐于右侧生得方面大耳、虎背熊腰、一头浓密黑发的男子说道:“这位是司雍院柳城君,宫里的事务,他多有负责,是慈殿娘娘娘家河城府院君的公子。” 一位是宗亲,一位是外戚,都是身份尊贵的大人,我双手横前,给两位大人行礼。 柳城君拍了拍大腿,其动作颇为豪爽,又挤了挤浓黑而略带杂乱的眉毛兴兴然说道:“我常去中殿娘娘处请安,却从不曾见过宫中有这样一位出众的尚宫娘娘!” 安阳君一点红润的嘴唇微微上扬着,那红润的色泽令身为女子的我都深感羡慕,他轻言细语:“朝鲜后宫历史上最年轻的尚宫,想必才学和人品都是颇为出众的。” 我谦逊地低下头,双手微微松开,未若先前那番拘谨,两位大人倒是极其平易近人的:“小女谢过两位大人了,当日若非大人们及时赶到,只怕小女会遭遇不测。” 柳城君的眼中充满鄙夷,不屑地翘起唇:“仗着自己是嫔宫的哥哥,把义禁府的人都动用了。天主教也算不得什么邪教,我在跟永安大君出使明国留学的时候早已见识过。” 安阳君半开折扇,一双纤细雪白得不可思议的手轻轻握着扇柄:“那金承旨八成心里也是看上了弦月那个女子,怎奈人家心里就是喜欢金三公子。故金承旨即是治家,也是发狠了报复,毕竟是三少爷得到了弦月嘛!哈哈!” 安阳君一袭半酸不甜的调侃顿时让话题轻松起来,永安大君也禁不住笑了。他笑得很浅,浑圆的脸,略抽动一下嘴角,愈发趁托出浑圆的下巴。他打开折扇:“适才问过惠民署的首医女,郑尚宫可回家去休息了。我已安排了软轿送郑尚宫,如此便收拾一下细软,我们在外头等你。” 银色的月光如水般流淌在大君的身上。他骑着一匹黑色的骏马,沐浴在月光下,清亮的月亮交汇着暗夜的沉黑,柔和而细腻,令我感到无比温馨,我的目光就这么一直紧紧追随着他的身影。 真希望这路越走越长,永远都这么走下去,一直都不要停止。 40 然而路终究是要有个消停之处的,今夜就止于我家门前。 下轿的时候,永安大君并不曾下马,只是向随行的侍从点点头,侍从将包袱递给我,永安大君一指包袱:“这些药材你看着使吧,于你的伤口有益处,多保重。” 正想说是否到寒舍吃杯茶,永安大君便打马而去,青灰的衣袖渐渐消失在月色里。 我抱着包袱缓缓敲门进屋,慈亲自是拥上前问长问短,问寒问暖。阿德紧紧抱着我,眼泪汪汪地说父母亲大人担心受怕,特别是母亲大人对父亲大人充满了埋怨。 我握着阿德小小的肩头,满心愧疚:“让父母亲大人担心了,都是女儿的不是。若女儿安心在家也不会出这样的事,也请母亲大人不要埋怨父亲大人了。” 慈亲见我精神少短,面色苍白,父亲便上前掺着我回房歇息,阿德自是乖巧地接过包袱,母亲大人一个剑步上前,麻利地打开包袱。她一阵尖声叫道:“这么好的山参,竟然有一个巴掌这么长,还有这么多参须!” 我与父亲转回身,母亲眼睛放光:“还有金创药。丫头,山参就不吃了,为娘的拿去铺子换些银钱,再给你置换些补血的补品也是一样的。” 父亲一跺脚,呵斥道:“你说什么浑话,女儿受了这么大的伤,不靠这个怎么调理元气。老太婆你想钱想疯了。” 我紧紧拉住父亲:“好了,父亲大人,女儿想歇息了。母亲大人说的也是,这个年纪就吃山参,将来如何是好?换些补身子的药也是有益的。” 我感到眼眶里是温热的,大君想得真周到,山参自然是珍贵的,可是难得的是他这片心。才分别,就开始忍不住想起他。 父亲背着手,又望了望我的肩,叹口气,正要往里间去。突然,他调转头一本正经地说道:“谁会送你这么珍贵的补品?” 我轻轻说道:“宫里的朋友,父亲大人您早些歇息吧!” 父亲狡黠地笑笑:“不说实话,那天来报信的人就报了家门了,是永安大君吧?” 我竭力克制内心的激动:“什么跟什么呀,您早些歇息吧!” 父亲手扶在门上,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轻声叹息:“要是为父的官职再高些,你就不用进宫了,说不定还能嫁给宗亲呢!” 正想要躺下,却发现案几上有一封书信,这信封十分雅致,淡蓝色的封纸,还散着一阵甜森森、凉丝丝的香气,一串若行云流水般的韩文,写着郑尚宫亲启,并非是宫廷和两班们常用的汉字。 41 又歇息了三日,身上的伤算是痊愈了,不碰着便不会疼痛。我便梳洗打扮了雇了软轿按信中所说来到汉江边。凭着记忆回想信上那首诗:“白云天迹过,绿柳江边扶,若为畅饮故,明月照丹心。” 如此绵长的一段堤岸,正在迟疑间,忽觉一朵飞花落在我的头上,还未及回头就传来一阵娇俏的笑语。可不是那位吗?那位人面桃花相映红的漂亮女子,她双手扶栏,穿着绿翎绸衣,冲我灿烂而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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