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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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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满意。 其实城里关于萧暄和那位柳明珠小姐的闲言碎语可不少。自打冬日夜宴后,柳小姐“偶”染了风寒——穿那几片布站在雪地里她没得肺炎死掉已证明她小强般的身体素质了——病了,自然不能千里迢迢顶风迎雪地回她老家赤水城,萧暄便尽地主之谊留她在家养病。 可这病就此养到了家,不肯离去了。一下听说偏头痛,一下又是夜咳,今天手脚酸软乏力,明天就是脾胃不振消化不良。我听给她看病的孙先生抱怨,乐不可支。这可都是言情女主角最常犯的富贵病,柳小姐虽然是古代人,可是却早就摸清了韩剧的精髓,真是一代世外高人。 我同孙先生说,她的病最好治不过。孙先生附耳过来。我说:“取王爷关心三分,疼惜四钱,嘘寒半两,问暖一片,用柔情水五碗,小火熬成一碗服下。包管药到病除立刻生龙活虎,而且此药不但治病还兼美容延年益寿功效。唯一不好就是一旦药停容易严重反弹。王爷好生斟酌啦!” 孙先生回去后如实说了,萧暄却是显然吝惜施药,于是柳小姐的这疼那痛的毛病依旧没完没了。这病美人总是更惹人怜爱,于是她在坊间的名声大振,竟有小诗写她抱病站在雪地里对着一株枯萎的海棠花垂泪。 我听了直骂神经病。得了感冒不老老实实在炕上被卧里躺着反而跑到冰天雪地里对月流泪对花泣血,四十五度明媚忧伤。他娘的几百年才生得出这么一个怪物。她才该穿越时空去同青春伤痕文学派的写手们结拜。 连云香都不说我吃醋了,她很同意我的意见,“这柳县主的脑子小时候是不是被马踢过啊。” 我们姐妹俩恶毒地挖苦了柳明珠一番,又被自己的幽默逗乐,哈哈大笑。 车夫把车停了下来,敲了敲门道:“小姐,已经到了。” 我掀起帘子看。外面一片白茫茫,车夫能在这样的环境里找到路把我们送到谢昭瑛的坟前,实在是相当不容易。 云香打着伞,我们俩互相搀扶着往山坡上走去,萧暄派给我的侍卫则走在我们身后一丈远处。皑皑雪地里,只有稀疏的冬松和我们几个身影。 溪水已经结了冰,覆盖着白雪,不留神还看不到。谢昭瑛的小坟包更是彻底地和这片白雪山林融为了一体。 我和云香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我说:“象征性地找个地方祭拜一下好了。他在天有灵会知道的——虽然我觉得他早该投胎去了。” 于是在一处背风雪薄的地方放好香炉,摆上果盘,点上了香。 我问云香:“你想念家人吗?” 云香有点落寞地笑道:“我娘早死了,爹爹娶了后娘,就把我送到谢家帮工。我一年才回一次家,爹爹对我爱理不理,后娘和小弟弟假装不认识我。每到那时候,我还宁愿回谢家。至少厨房大娘和小姐妹对我很好。”她停了一下,又加一句,“小姐你对我最好了。” 我笑着摸摸她的头发道:“你再过几天也就满十五岁了吧。到时候我要给你办个隆重的及笄礼,并认你做我妹妹。” 云香猛地睁大眼睛,直直盯着我,眼里涌上泪水,“小姐……” 我拉着她的手面向谢昭瑛坟墓的方向,低声道:“二哥,我独自在异地为异客,多亏云香细心照顾我,才让我不那么孤单。我认她做妹妹,以后身边有个亲人多好。你也不会反对的,对吧?” 云香紧紧拉住我的袖子,“呜……小姐……” “得啦!”我爽朗一笑,“直接叫我一声姐吧。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云香抹着眼泪猛点头,“姐……” 回去后我就把这件事托孙先生转达给了萧暄,萧王爷当天就给我回复,同意并十分赞成我的决定,云香及笄礼他来举办,然后又派来一个叫阿乔的丫鬟伺候新的谢小姐。 云香伺候别人十多年,如今要被人伺候,非常适应不过来。她见过大市面,还不至于手足无措,只是以往的活都被阿乔做了,她无所事事心里就开始发慌,显然是个空闲不住的人。 我本打算叫她来我的制药坊里帮忙,可是她却告诉我说,别院那位深藏不露的老厨师很早就赏识她做家常菜的手艺,打算倾囊相授,她便正式拜师。 我没办法,只好放她去学烹饪,改去培养品兰接我的班。 自那日起,我们的伙食就有了明显的改变。精致开胃的餐前小点,到丰盛可口的主菜,再到甜美的点心和浓香的羹汤,顿顿不同,日日有别,一口气轮半个月不重复。这样吃了不到一个月,我整个人都胖了一圈。好在谢昭华这身体底子瘦弱,有充足的肥胖空间。 云香由丫鬟升级为主人后,我的贴身丫鬟换了一个叫桐儿的十五岁丫头。她和阿乔原来都是燕王府的青衣小仆。燕王府的奴仆分紫赭青蓝四个等级,各房各院的管事穿紫,大丫鬟穿赭,小丫鬟小厮穿青,粗活穿蓝,侍卫有自己的制服。这两个小丫头也不知道是谁选出来的,机灵活泼又能干,我非常喜欢。那阿乔也是个喜欢八卦的人,同云香倒有许多共同话题聊。 除夕夜,合家欢乐过大年。萧暄那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大概同柳明珠小姐有安排。也不知道柳小姐会不会作出对着满天烟花落泪感叹美好时光易逝这类破坏风景的举动。不过也许萧暄就吃她那套呢?秦翡华不是也挺容易伤感自怜自哀的吗,他就很喜欢啊。 我则和云香还有觉明一起过,因为天冷,我提议吃火锅,云香便熬了一夜的骨头汤,准备了一桌子好菜。 觉明因为品兰随着孙先生回老家过年一事,有点闷闷不乐,桐儿便唱小曲给他听。小色狼见到漂亮姐姐全心取悦他,立刻把烦恼和品兰丢到八千里外,拉着姐姐们的手玩耍起来。 都是女人和孩子,饭吃得很随和。火锅汤汁浓香滚滚,羊肉鲜美可口,腐竹柔软,蘑菇多汁,冬笋新鲜清脆。这一顿真是吃得众人满面冒油欲罢不能。 酒足饭饱后,几个女人拾起了老话题,开始八卦。 先是说柳小姐最近得了什么胃疼的毛病,天天捂着肚子,颦眉苦相,大概是这个时代第一位效颦的东施。这位县主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花样百出绝不重复,居然还在西遥城里掀起一阵流行风,仕女们爱化什么颦眉妆,把脸涂成死人白,画上八字眉。 说完了柳小姐,又说到京城里的太子同老婆们的生活。似乎太子萧栎的齐人之福,并不如外人想象的那么好享。太子妃秦翡华对丈夫不咸不淡就像一碗忘了放盐的面条,谢昭坷小姐则是冷若冰霜孤傲疏离如同一块滑手的寒冰。萧栎摸不到谢昭珂,又对秦翡华下不了手。看得到吃不到,那才是天下最大的痛苦。 我想起去年在谢家过的那个大年夜,一大家子坐在一张桌子前,谢太傅难得表情和善,大嫂难得不尖酸刻薄,而谢昭珂还是未出阁闺秀,谢家的金枝玉叶。记得那日我亲自下厨做了一道西湖醋鱼,谢昭珂吃了很喜欢,夸奖我道:“四妹这手好厨艺,不知将来被那个走运的小子享受到。” 转眼经年而去,我隐名埋姓随着萧暄远走他乡,而尊贵的谢昭珂也做了别人的妾。 唉,虽然大家都觉得给太子做妾已是天大的恩宠,可是我知道以谢昭珂的心高气傲,怎么会服气?她虽然后来算计我,可她毕竟也是个命运不能自主的可怜女子。生得那么美,避世都避不了。我比起她,命好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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