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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六


  “我!”

  “我! ”

  应声如雷,人群中爆发出一阵连着一阵的吼声。

  追随镇北王。

  追随这个北漠昔日的仇人,追随这个把绝望从大地上驱赶走的男人,追随这个可以打败何侠的名将。

  大王死了,王宫毁了,大地被践踏了,父母亲人正被铁骑凌虐。

  但他们有要求存的斗志,有不屈膝的勇气,有不怕彻落黄土的热血,有生锈的兵器和老弱的马匹—还有,还有镇北王。

  “镇北王!”

  “镇北王!打败何侠!”

  “打败何侠!打败何侠!赶走云常军……”

  江铃古城沸腾了。

  一张张年轻的脸上,除了尘土、污垢、血迹、伤口,还有激动的笑容,和滚烫的泪水。

  若韩瞪大眼眶,忍着不让感动的眼泪淌下,抽出腰间的剑,向前跨出一步,大声道:“若韩对剑发誓,从今天开始,我不再是北漠的上将军若韩,我是镇北王的将领若韩!镇北王,也请你记得自己的承诺。”

  “我会打败所有令生灵涂炭的人,包括何侠。”楚北捷沉声应道,目光转向娉婷,变得无比温柔:“因为我答应我最心爱的女人,给她一个安宁幸福的天下。”

  娉婷万万想不到楚北捷竟在这个时候当众表达爱意,虽然四周欢声雷动,楚北捷的话只有若韩森荣几个站得近的熟人听见,但脸颊已顿时红了一片,不知如何应对,垂眼片刻才勉强恢复原来风流从容的模样,轻声建议:“如今士气正盛,正所谓名正,而后言顺。这是王爷复出后的第一支军队,是否该起个正式的名号?例如……镇北军。”

  她的话里另有一番意思。这次集中各国被击散的兵力对抗云常大军,楚北捷的军中再不仅仅是东林兵,所以绝不能再用东林两字,以免勾起他国参战将士的心病。

  楚北捷领军多年,怎会听不出娉婷的意思,笑着点头道:“对,是该起个名字。”

  掸剑朝天一横,喝道:“众将士静一静,听我说句话!”

  他一开口,周围顿时安静。人人期待地看着这位无敌的主帅。

  “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抵抗何侠的大军。”楚北捷缓缓道:“这支大军,不叫镇北军,也不叫北捷军,更不会叫东林军。它的名字,叫亭军!”

  娉婷低呼一声,难以置信地抬头瞥了楚北捷一眼。

  “有人会问,为什么叫亭军。”楚北捷强壮的臂膀,蓦然伸过来,将娇小的娉婷搂得贴在怀中。楚北捷扬声道:“因为我最心爱的女人,叫白娉婷。我答应过她,要为她扫荡荒乱,统一四国,给她一个安逸的天下。我挑战何侠,是因为我要保护娉婷,保护我楚北捷一生中最珍贵的东西。”

  “将士们,你们追随我,不是为了权利、财富、田地,不是为了满足贵人们争权夺势的野心,也不是迫于王令,更不是为了我楚北捷。”

  “到底是为了什么,要冒着危险追随我?”

  “你们难道不是和我楚北捷一样吗?”

  “是为了保护自己心爱的人而流血,是为了自己所珍惜的人而受伤,是为了自己的心愿而舍弃生命!”

  “告诉我,你们和我一样!”

  “告诉我,亭军的将士们,永远不会忘记这支军队为什么叫亭军!”

  “告诉我,亭军的将士们,永远不会忘记自己心爱的人,忘记自己最珍惜的一切!永远不会忘记自己在为什么而战!”

  “大声告诉我,这支军队叫什么?”楚北捷的声音,穿越了古老的城墙,穿越了天上的云层。

  瞬间的静默后,是爆发的吼声。

  “亭军!”

  “亭军!亭军!”

  “亭军!”

  整座江铃都城在吼叫,在震动。

  娉婷依在楚北捷温暖的怀里,热泪默默淌了楚北捷一胸。

  森荣走过来,佩服道:“镇北王一定是天下最厉害的情人。”

  “是否天下最厉害的情人我不知道。”若韩叹道:“但我可以肯定,他绝对是天下最懂得激励军心的统帅。”

  孤芳不自赏6 第八章

  云常,亭台依旧。

  夕阳已下。

  耀天坐过的王椅,静静摆在大殿内,抚过的垂帘,在风中寂寥地晃动,抹过的胭脂剩了一半,孤孤单单,搁在镜前。

  何侠穿过重重侍卫,从王宫的大道,沿着内廊一路过来,路越走越狭,在最僻静的角落,何侠停下脚步。一把沉甸甸的大锁,紧紧关闭了眼前小屋的木门。

  耀天公主和她的贴身侍女绿衣,已被移来此处囚禁。

  “驸马爷。”只有最得何侠信任的侍卫才会被派来此处看守本门。侍卫队长走过来,向何侠请安,小心地问:“是否要开门进去?”

  何侠乌黑的瞳子幽幽盯着上锁的木门。

  耀天在里面。

  他的妻,他未出世孩子的母亲,那位曾经温柔体贴,笑靥动人的公主,那位亲笔写下王令,要将他置于死地,要罪他于谋逆,要判他极刑的云常国主,就在这木门之内。

  他盯着门上的锁,彷佛它并不仅仅铐在门上,而是铐在心上。他站在那儿,默然了很久,才缓缓摇头:“我不进去,别说我来过。你把这个递进去,告诉公主,王令我看到了,掌印已经被秘密处决。这是我给她的回礼,是那位她赏赐给我的风音姑娘帮忙做的。”

  侍卫队长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将何侠手上托着的一个锦盒接过来,走到门前取出钥匙,开门进去。

  开门的瞬间,何侠抬头往里面一瞥,惊鸿之间,什么也没看清。

  不一会,木门从里面打开,侍卫队长出来,重新把门仔细锁好,过来向何侠复命:“礼物送上去了,都是按驸马爷的话转告的,没有多说一个字……”

  “啊!”猛然听见屋内一声惨叫。

  那叫声凄厉可怕,完全走了调,但认得耀天声音的人都听出那是公主的声音。

  能被挑来这里的侍卫都不是常人,但一听那惨叫,几乎所有侍卫,连同侍卫队长本人在内,都情不自禁打个寒颤。

  惨叫之后,又是哐当一声,似乎是什么重重砸在紫金地砖上了。

  众人料一定是耀天公主打开锦盒,被里面的东西吓了一跳。但驸马爷到底送了什么,竟能让人那般恐惧绝望?

  侍卫们惊惧交加的视线下,何侠脸色平静得骇人。

  只有他知道那锦盒里装着什么。

  锦盒里,装着一样宝贝,至少从前,公主和贵常青都当它是一样实贝。

  他们以为,它能弹奏出可与娉婷媲美的乐曲;他们以为,它有资格去碰何侠为娉婷精心布置的一切,拿娉婷用过的梳,迭娉婷睡过的被,抚娉婷弹过的琴。

  但在何侠眼中,那绝不是什么宝贝,那是他们折磨自己的一件武器。

  驸马府里天天回荡的每一声琴韵,都是那双手上尖利的指甲,在何侠心上狠狠的一下。

  风音那双会弹琴的手,长在旧主身上,还不如砍下来,血淋淋地装存锦盒里当礼物。

  昔日的种种羞辱折磨,小敬安王双手敬奉,归还原主。

  “公主!公主!你怎么了?公主啊!”绿衣的声音支离破碎,颤栗着透过木门,

  传了过来。

  屋外的人都竖起耳朵,注意里面的动静。绿衣叫了几声,不知为何骤然停上,顿时屋里屋外死一般的安静,过了一会,绿衣又尖叫起来:“来人啊!快来人啊! ”

  “来人啊!公主受惊了,叫御医!快叫御医啊!”

  “侍卫大哥,外面的侍卫大哥,求求你们,快禀报驸马爷啊!”

  “公主……公主啊……天啊,血!”木门猛然发出声音,不知什么狠狠撞在上面了,惊得众侍卫的心咯登一跳。有人在里面用指甲拚命刮着门板:“血,血!来人啊!来人啊!来人啊……”绿衣哭着喊叫。

  众侍卫被她的狂乱的叫声弄得胆战心惊,都偷眼瞅着何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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