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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楚北捷眸中射出犀利光芒,直逼丽妃眼底深处,脑中默默思索这其中曲折。

  如果王后真的认为丽妃与白娉婷有关系,那么她腹中的王兄骨肉,确实难以保住。

  “王爷,为了东林的血脉,只求王爷在我临盆前留在宫中,不让王后下手加害。我临盆在即,王爷连几天的时间也吝啬吗?”丽妃双手护着自己的小腹,泣不成声。

  楚北捷愁肠郁结,长叹一声。

  丽妃腹中的若是男孩,那将是东林未来的储君。

  东林已经牺牲了两位王子,再也禁不住牺牲这恐怕是最后的一位了。

  次日清晨,东林王依照承诺,将临安将军带回的兵符当众授予楚北捷。

  “王弟,一切预备妥当,王弟可以随时出发。”或者真的因为亲弟归来心情好转,东林王身体恢复不少,已经可以短时间的上大殿见臣子。

  楚北捷接过兵符,却显得踌躇,他这一半生中,鲜有欲言又止的举止,思索片刻,向东林王禀道:“王兄,我有要事,需在王宫中多待两天。”

  从到达都城当日算起,这已是第四天。

  六天后,就是他的生辰。

  孤芳不自赏3 第五章

  远山中的隐居别院,平静得似人间仙境。

  亲卫们守卫在外,侍女们伺候内屋,都是年轻男女,门廊处,来来往往,熟悉的脸,目光偶尔撞在一处,不知怎么多了一点脸红心跳,有了春的味道。

  红蔷见有醉菊与娉婷为伴,乐得溜去外面玩耍。娉婷和醉菊倒也毫不介意。

  雪下得少了,暖暖的太阳一旦高悬,地面的冰便淅沥淅沥化成水上的小片纯白。醉菊最担心娉婷滑倒,每次娉婷散步,都必定形影不离。

  “小心脚下,当心滑。”

  娉婷在散发着淡淡花香的梅树下攀枝,转头朝她笑道:“我每走一步,你就要提醒一次。与其浪费唇舌,不如过来帮我。”

  醉菊无奈,走过来,帮她将梅枝压低,看她专挑树上半开的花苞,一朵一朵仔细摘下来。

  “不是摘来插在屋里吗?”

  “不是。”娉婷灵巧的眼眸转动,透出一丝狡黠:“做菜。”

  “做菜?”

  用好好的半开的梅花?让人想起焚琴煮鹤。

  娉婷兴致很好,一边将采摘下来的花瓣轻轻放入小碟中,一边道:“忽然想起从前看过的书卷,上面有说含梅生香的,古书里又有说梅花也可以入药的。我打算将半开的梅花瓣用归乐的法子加绍酒、白糖、粗盐、冬菜梗子腌了,藏在坛子里面,再将坛子带泥熏上一熏,等王爷回来,正好开坛尝鲜。”

  醉菊咋舌,连忙提醒:“梅花入药我可没有听师父说过,也不知道是怎样的药效。给王爷尝鲜可以,白姑娘可不要随便乱尝。”

  “知道了。”娉婷应了一声:“我现在哪天不按醉菊神医吩咐的饮食呢?”

  心境奇佳,醉菊又调理有方,娉婷的脸色确实红润多了。

  “可惜现在是冬天,花的种类不多。到了春夏两季,更可以多弄几道鲜花菜肴,单单是芍药,就有至少五种烹调的方法。”娉婷采了片刻,额头上已经冒出细密的汗珠,她肚子里怀着楚北捷的骨肉,再不敢逞强,一旦觉得累了,将手中的半碟花瓣交给醉菊,两人一道回屋。

  “又快天黑了。”娉婷遥视天边灿烂的落霞:“王爷!应该已经被东林王授予兵符了吧?”

  她猜对了一半。

  楚北捷已经取得兵符,却没有——踏上归程。

  楚北捷默默守护丽妃宫殿,脸上平静无痕,实际心急如焚。

  第五天,他已经错过启程的日子。

  等待着与他共度生辰的娉婷,不知该怎样失望。

  他不忍心,想像那双明亮眸子充满失望的模样。

  “王爷可以陪陪我吗?明日会下雪,让我为王爷弹琴,陪王爷赏雪……”

  她已经失望了一次。

  还要再承受一次。

  王兄、王嫂、丽妃、楚在然、所有的巨子百姓都不可能明白,她的琴声、她的歌声、她纤纤的十指、她淡红的唇、她优雅的姿态,是如何让楚北捷痛苦地思念。

  王宫宏伟而空洞,佳肴美色无数,思念却无药可解。

  “我会尽量回来。”

  他只想深深搂抱住瘦弱的身躯,带她赏春花秋月,带她看月圆月缺,带她策马战场,纵横四方。他会护着她,不让任何人靠近他的娉婷,不让她受一丝的苦。

  可国家延续的大事,又怎么可以和区区一个女子小小的心愿相比,即使她——是他深爱的女人。生辰可以年年过,东林大王的血脉,却只剩这么一条。

  他并不知道,派出的向娉婷报信的侍从,已经被王后使人在宫门外截住。

  王后一早脸色欠佳,沉默地走进大王寝宫,朝东林王缓缓行礼,坐在他面前,将身边伺候的人全部挥退。

  “王后的脸色,为什么这般难看?”等左右退下,东林王才开口询问:“王弟不是留下了吗?”

  王后头戴由珍珠穿缀而成的凤冠,挺直着纤腰默默端坐,似乎心里藏了无限烦恼,一时反而不知道如何说起才好。

  直到在心里斟酌妥当,王后才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放在东林王面前,用沙哑的嗓子道:“这是刚刚截获,差点就传递进宫里的书信。收信人是镇北王,大王绝对猜不到写信的人是谁。”

  东林王拿起书信,略一细看,愕然道:“北漠上将军则尹?”王后似乎非常激动,死死咬住下唇,颤声道:“内容惊心动魄,请大王仔细看看吧。”

  很长的一封信,东林王不敢怠慢,每个字小心地阅过,直到一柱香完全烧完,看见最后一行上的总结——罪魁祸首,实何侠也。脑海中一阵五光十色,几乎看不清眼前视野,长长呼出一口气,勉强稳坐椅上,对上王后哀伤的目光,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徐徐道:“王后怎么看?”

  “臣妾已经命认识则尹的人来看过此信,确实是则尹的字迹。上面则尹专用的印鉴,更不会是假的。”

  “则尹应该和王弟没有交情,为何会给王弟送这封信?”

  “不论如何,则尹绝对没有在这件事上说谎的必要。他揭露何侠和北漠王勾结的内幕,已经冒上了被北漠王严惩的风险。”王后目光略微呆滞,看着东林王的脸庞轮廓,忽然闭起双目,无法控制地颤动双肩,凄声道:“何侠……我可怜的孩子,竟是何侠……”

  忍不住俯在东林王肩上,恸哭起来。

  东林王眼中射出深深的沉痛,爱抚王后的脊梁,低声道:“这样说来,白娉婷并不是凶手。”他顿了顿,问:“王弟知道吗?”

  王后哽咽着,摇了摇头,良久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开口问:“若白娉婷不是凶手,那任何侠派人将她掳走的事,该如何处置?”

  东林王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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