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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八


  我紧紧揪住了衣襟,无法相信这是西日昌亲口说的话。

  “我拥有她的时日不算短,她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都陪伴了我。我没什么可后梅的,甚至还有些庆幸,她至今不完全知晓我大呆夭一诀的隐秘。也许最后她离开前有所察觉,但按她的性子,是不肯往死里想,她要给她自己。给我和她的孩子一条活路,这个人哪……”

  西日吕忽然说不下去了。天一诀的隐秘他终于说出了口。西日昌以袖掩面,过了很久,才放下了手。这时候苏堂竹却不合时宜地道:“这些都是师兄的真心话吗?可惜她听不到。就算她听到了也没用。你欺骗了她,当然我也欺瞒了她。我瞒不瞒她,她不会在乎,可是师兄你却不同。你从开始就欺骗了她,天一诀你根本不在乎,黎族的悲剧不过是你和师尊的意外疏忽引发,你甚至还思利用她以家族性命换来的天一诀做文章,可是到底你还是放弃了。师兄,你骗得了所有人,却编不了你自己。当你确定她就是西秦黎族那个可怜的最后传承者,你是想留她的,想尽可能地待她好些,可你最后还是伤了她。”

  西日昌却冷冷截断他的话:“你错了。一直到南屏山之前,我都在想,如何给她一个体面的死法。”

  我强忍住泪,他是一个多么残忍的人。南屏山上我舍身挡箭,才换来了自己真正的活路。那时候我的预感是多么天真,以为我为他付出了性命,就能换来他的所有,但此刻他亲口说了实话,那不过是我以命换命。

  苏堂竹上前一步,激愤道:“你太无情了。你令一个不容易动情的人对你动了真情,却毫不珍惜,你根本就不配拥有小猪。”

  “你终干在我面前喊出来了,小猪?”西日昌冷笑一声。

  苏堂竹退后一步,紧紧楼住怀中的“永日无言”。西日昌忽然侧身,似在聆听。下一刻我也察觉到了,缮滑外动静异常。如果不是隔着冰面,如果不是情绪激动,我应该早就察觉出异常。

  “来了不少人。”西日昌淡淡道。

  苏堂竹颤着身子,却是一步步后退。

  “你到底还是小竹,心就是太软,刚才没有在我背后给我一刀。”

  我大惊失色,西日昌竟在说苏堂竹要杀他!

  西日昌如唠家常般,流水似的道:“我带来的侍卫都死了,他们没有死在战场,却死在自己人手里。但小竹,难道你没有发觉吗?这些人都不是我的心腹。哦,我忘了,我的心腹现在也没剩几个了。拓及死了,陈风父子死了,你父亲死了,我就只剩下你一个师弟了。往年总是我欺负你,总是我揍你,现在该轮到我了。”

  “师兄……”苏堂竹咬牙道,“不是这样的。”

  “哦,那是什么样的?告诉我,你为何背叛?”西日昌仿佛笑了一下。

  缮滑外鱼贯而人一群甲冑军士,他们围堵住了西日昌。

  我也想不通苏堂竹为何背叛,此际,天下初定,正是他辅佐西日昌大展宏图的良机,他追随了西日昌那么多年,即便没有兄弟之情,也应有师门之谊。我想不明白,只觉得浑身冰凉。以前在我身边的都是些什么人哪?西日昌、花重、答喜,现在连苏堂竹都令我看不植,与他们相比,我真是太稚嫩了。

  苏堂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低低细语,似在说“我也不想这样的”。

  一道银色光芒折射了下来,我看见了人群中一张不该出现的面孔。他身穿着银丝流彩甲,手里拿着“逆龙斩”,那把象征西日皇权的阔背剑。

  西日昌似也惊住了,他用力撑了下手中杖,咚一声震穿了我的脑壳。

  ——西日明!

  西日明戏谑着道:“经年不见,昌弟别来无恙?”

  西日昌只是望着他,眼神呆滞。已死的帝皇如今好端端地站在他面前。苏堂竹退到了西日明身后,在苏堂竹身边的还有董舒海。我不禁为西日昌悲哀,他赢得的天下不过是场梦,转眼间胜利果实被窃取。他失去了无数的支持,到现在已经孤立无援。

  我的泪水悄然而落,这个纠缠我命运的男人,最终自食其果。

  “很惊奇我还活着?”西日明笑道,“能骗过你真是不容易。而我能活到今日,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正如当年你对我所说,这是一场豪赌,只是我加了赌注。我要感谢你,辛辛苦苦为我,不,为大杲打下了整个天下。”

  “死的人是谁?”西日昌缓了过来。

  “一个微不足道的皇族人,也只有皇族里才能找到像我的人物。”

  西日昌依次看过苏堂竹、董舒海,又问;“你们早就知道?”

  二人不语,西日明替他们道:“这还得感谢你,你成功地把小苏大人推人了我的阵营。你放心,我会善待他们的。”

  西日昌冷哼一声,“你以为你们赢了?”

  西日明大笑了起来,笑罢他道:“我知道,昌弟你修为奇高。乃我大杲第一人,天行者是吧?呵呵,我这里也有。”

  “苦喈?”

  “是啊,天下一统。四海归心,全是你的功劳。”西日明抬了抬手,一身戎装的苦喈出现在他身旁。

  西日昌冷笑起来。

  “昌弟是笑话他乃你手下败将?”西日明笑着摆手道,“不不,这一次你赢不了他,更赢不了我们。”

  我在冰面下犹豫着,纵然他对我无情绝情,可我不愿他被擒被杀,特别是败在苦喈那种伪贤手下。

  冰面上西日明说起了往事,那段我所不知尘封于南屏的一幕。

  “当年你手抱琵琶,却暗藏玄机,将毒药藏于琵琶肚中,这才阴险地直了苦喈。可是,你看,现在琵琶不在你手中……”

  冰面出现了裂痕。西日昌惊怒之下。手下杖用力过猛。

  “对不起……师兄……”苏堂竹低低道。

  我心大骇,苏堂竹没有在西日昌背后给他一刀,却早给他下了毒药。

  “曾几何时,昌弟喂我落霞丸,而今风水轮转,该我喂昌弟了。”西日明轻轻笑道。

  西日昌微微摇头。沉声道:“先有毒药。后有苦喈。再加上董舒海,皇兄胜券在握都如此谨慎。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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