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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二


  她话刚说了半句,身子突然被人猛然一拉,随即便见那暗下去的红光突然猛地一亮,轰一声四面迸射开无数深红的星花,灿亮飞射,落在哪里哪里便滋滋作响,冒起一阵刺鼻的白烟。

  孟扶摇脸色白了白——刚才要不是战北野警醒拉开了她,欢喜之下站得离缺口极近的自己,八成从此就要成为孟麻子。

  一些黑黑的粘腻的物体被炸射开来,落在孟扶摇脚下,仔细一看正是那用来堵住缺口的犀角。

  孟扶摇呆滞的回头看元宝,元宝呆滞的回望着她——能熄灭云浮之鼎的确实是千年犀角加上生血啊,它怎么知道现在不管用了?

  事实上,就连迟钝的元宝大人都已经发觉,现在的这个“四境”,已经不是神殿以往用来供人闯关的四境,现在这四关,更艰难更可怖,杀机暗伏,处处致人于死,甚至连云浮之鼎这种可以拿来炼化灵魂的神器都用了,很明显,规则已经被改动过了。

  千年犀角已经没有用,还能用什么?元宝大人拼命在脑中搜索,心中隐隐约约掠过一样东西,随即立即笑自己,怎么可能,那东西失踪很久了——

  它身侧孟扶摇在发愁,她身上带的东西,除了这个包袱也没什么别的,犀角没有用,还能用什么来堵住呢?

  不死心,将身上东西一阵翻找,突然摸到腰带里一块硬硬的物事,拿出来一看,巴掌大的黑色方形物体,没有缝隙,边缘圆润,竟是当初在天煞时,和云魂一战,云魂赠的那个东西,当时云瑰说她机缘巧合得来,几十年都没参透这是个什么,转手赠了给她,自己本以为里面装着什么好东西,研究了很久却发现根本打不开,顺手就揣在了腰囊里,这么久行走七国,好几次都想将这东西扔了,但是想着,云魂送的东西一定不是凡品,便一直都带着。

  孟扶摇将那东西握在手里,看向那个缺口,眉毛立即挑起来了——那缺口和这个盒子,形状看来完全吻合!

  她只顾研究盒子,没注意到元宝大人神情,耗子的眼睛已经瞪得溜圆,满是惊异。

  这这这这……这不是云浮之鼎失踪已久的云纽吗?

  云浮之鼎的真正枢纽,开启神鼎的幻云之纽,已经失踪了几十年,以至于后来使用这鼎时,能燃起却很难熄灭,每次熄灭都要千年犀角辅以生血,所以很少使用。

  如今孟扶摇随手一掏,居然就掏出云浮之鼎真正的钥匙来!

  元宝大人震惊之中十分郁闷,你有这个东西你不早说嘛,你早说我就不白担心了嘛,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有这个东西的嘛……

  郁闷完了又欢喜,无论如何,这关终于可以过了!云浮之鼎一熄灭,云浮之境便不存在,阵便破了——

  元宝大人突然慢慢瞪大了眼睛。

  眼神里刹那间浮现无限惊恐。

  云浮破阵——云浮破阵——

  它眼神里的惊恐传递到孟扶摇眼中,看得刚刚欣喜若狂的孟扶摇愣了一愣,一转头发现战北野脸色也变了。

  孟扶摇心中一震,看见那细云飞絮,突然灵光一闪,这一闪的灵光便如一个惊雷,瞬间将她劈怔了!

  熄灭云浮之鼎,云浮之境会消失,一切恢复正常,人再不能浮在半空!

  而他们已经爬了这么高!

  换句话说,在鼎中的他们,在外面半空中浮着的受伤的铁成,都会在鼎火熄灭的刹那间。

  坠落!摔死!

  ***

  沉重的青隼,好整以暇的蹲在长孙无极的心口上,时不时斜过脑袋,啄啄自己的羽毛。

  它的利爪紧紧抓住长孙无极心脏,感觉到底下心脏的搏动,它很有些跃跃欲试的冲动——想将利爪下的这个心脏抓出来,在它还在鲜活跳动的时候,一口口,吃掉。

  以前它都是这么做的。

  然而今天它只有耐住性子,主人说了,不能动爪,只能一步不动的在心口之上蹲上一夜,完事之后会好好赏它。

  它森然看着身下的人,身下的人静静的看着它,它忽然觉得这个人类很奇怪,不似以前它所遇见的那些,它听惯了人类在它爪下的呼号惨叫,看惯了人类眼神中的惊恐,而如今这个人的眼神,深邃,阔大,有种淡淡的凉,像是它高飞的路程中,偶尔看见的无边无垠令人神往的波澜万千的海。

  没有畏惧没有惊恐没有愤怒没有憎恶,平静也如和风丽日下的海。

  可是不知怎的,它却突然觉得,谁若将这海的平静当了真,它就得注定面对被汹涌的波涛淹没的下场。

  青隼有些不安的动了动。

  身下的人也动了动,偏过头去。

  青隼随着他眼光看过去,金色的眼珠突然直了直。

  他居然在看书!

  手掌中摊开一条长长丝绢,那人微微侧头,读着丝绢上的字。

  青隼愤怒了。

  它是长青神山最凶猛的飞禽,是四长老最珍爱的隼,它的利爪开山裂石,它爪下抓死无数强大的生命!

  它怎么能允许被人,尤其被这样一个被羁縻的人,如此藐视!

  青隼躁动不安的振动翅膀,爪子抬起,想要抓下去!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低微的哨音。

  青隼听见,立时明白主人这是在提醒它,只得无奈的松开爪子,悻悻的蹲回去。

  身下的人看都没有看它一眼,仿佛刚才一霎的生死危机,根本就不存在。

  青隼的怒气又起,这骄傲的凶禽,不能忍受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凶睛闪闪的想了想,突然极慢极慢的低下头来。

  不能不说这是只聪明的隼,知道发出任何声音都会被主人察觉,然后被阻止,于是便慢慢低头,一点一点毫无声息的凑近长孙无极的脸。

  啄出你的眼珠……叫你再也不能这样看我。

  隼头一点点落下,光可鉴人的冰洞中映着那凶鸟慢慢俯低头颅的黑色影子,看起来很有几分诡异。

  鸟头终于落在了长孙无极脸前,抵着他的双眼。

  青隼得意的打量着那双眼睛,心想该生啄哪只好呢?

  距离那么近,近到看见那双眼竟然依旧平静安详,波澜不惊,那日光映照下的海面般的辽阔万千气象,看得这鸟又慑了慑。

  然后它突然觉得颈项一凉。

  那隼骇然低头,就看见一点利光,闪电般自那人齿间迸出,擦着它颈间绒毛,无声无息没入冰壁,那利光快得连它锐利的目光都无法追及,刹那间带飞它最脆弱的颈项之间淡灰色细毛茸茸,在冰洞内悠悠飞散。

  只差一点点,它的喉管便会被割开。

  青隼唰的向后一退,惊惶之下便要飞起。

  那人目光一掠,如海面上波涛一卷,汹涌的撞上青隼,惊得那颇懂人性的凶鸟翅膀向后一张,僵住不动了。

  它看着那眼神,冷漠、平静,没有故意的警告和气势汹涌,没有一招制它的得意和炫耀。

  那是漠视,是强者对自以为强大的蝼蚁的挑战的完全漠视。

  随即他又侧头,去看他的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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