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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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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风塔尔大光明历十年五月三十,大瀚皇帝与扶风圣女非烟在塔尔王城乌伦之外三十里,一处小山村之中会晤。 对于战北野来说,他是一向不谈判的,兵家之事,有什么好谈的?有那时辰,不如拉开兵马打个痛快,所以对于非烟第一次谈判的请求,他不屑一顾,直接拒绝。 塔尔的使者却不气馁,第二次再来,并带来了非烟的口讯,战北野听完,当即脸色就变了。 她说:“听闻陛下密友遭难海上,实为身受巫术之诅,陛下不希望为她禳解么?” 战北野沉默半晌,冷笑一声,道:“很好,待朕亲会名动天下之神空圣女,好生领教一下扶风巫术禳解之法。” 此时他便据膝端坐于山村之中一件早已辟开村民的普通民房之内,在初夏厉烈的阳光之下难得平静的喝茶,深黑眉睫被日光映得乌光璀璨,灼灼迫人。 辰时,日头初起,茶水喝完三口。 他放下茶盏,起身,道:“不等,走,明日开战。” 天底下除了孟扶摇,什么女人他都不等。 却有人轻轻敲了敲门。 战北野抬头,目光厉色一闪而过,这女人好轻的步子,他居然没有听见她是怎么过来的,是武功,还是巫术? 门开处,湛蓝配绛红的妩媚女子衣带当风的进来,不算绝色,却娥眉修齐,线条柔腻,像逆着金光的瓷器,有种温润柔软的美。 她身后跟着金环少女,没带金刚满嘴“爷”的金刚大爷遇上战北野,一定会给他扭断脑袋的。 战北野傲然坐着,双手据膝,一动不动,看非烟只带了一个侍女过来,胆气可嘉,目光微微平和了一些。 他依旧黑袍红镶边,腰间朱红宝带,什么饰物都没有,只紧紧系着一个深红镶金丝的小小锦囊,小得让人忽视,小得让人怀疑是否能伸进一个指头。 非烟一眼都没有看那锦囊,只对着战北野徵笑,尔雅的坐下来。 战北野开门见山:“如何禳解?” 非烟做几个手势,达娅答:“陛下撤军。” 战北野浓眉一挑,惊异的瞟那女子一眼,普天之下,在他咄咄逼人的气势威压之下,针锋相对寸步不让的女人,如今又多了一个。 “你活得腻了,你塔尔全族也活得腻了。”战北野笑得牙齿闪亮,鲨鱼一般的锋利,“有你这么讨价还价法的?” “陛下心中,孟扶摇重于一切。”达娅忠实的传达非烟的意思。 “那不代表朕会因此受制于人。”战北野转动着手中茶盏,“你打听过没有,朕几时被人威胁过?” 非烟微笑。 “不妨从现在开始。” 战北野目中怒色一闪而过,重重放下茶盏,茶水四溅,却没溅上他的手,全部飞到非烟面前,非烟淡淡笑着,轻轻一吹,那些晶莹的水珠在她面前凝住,她伸出手指,慢慢在空中勾画,刹那之间,水幕之中,画面一展! 一片灰白雾气,看不出景象,地下一摊血迹,一人在血泊中挣扎喘息。 战北野霍然一震。 那是扶摇! 灰白雾气里,那人捂住心口,慢慢抬头,茫然的视线似乎在听着什么,随即似乎遭受了什么打击,身子重重一蜷。 战北野捏着茶杯的手抖了抖。 那人越蜷越紧,霍然又再次弹开,像是遭受了什么巨大的痛苦摧残,突然在地上开始翻滚,她疯狂的翻滚挣扎,一次次爬起又跌倒,和虚幻中精神的巨潮做着抗击,伤口在剧烈的滚动中裂开,鲜血喷成血雾,再被她自己的身体重重压下,地面上便滚落了一地触目惊心的斑斑血迹,然而她却仍旧仿佛毫无所觉的死命压迫折腾着自己,在那些虚空中的凌厉的疼痛中,奄奄一息 扶摇—— “砰——” 战北野捏碎了手中的茶盏,锋利的瓷片刺破肌肤,鲜血涔涔而下,他却毫无所觉。 扶摇! 那是罗刹月夜的扶摇! 那晚没有人知道她到底发生了什么,接到消息只说她还安好,云痕怕他们担心没说实情,战北野知道扶摇一定受了苦,却也没有想到会看见这样一幕惨烈的挣扎! 没有人比他更明白扶摇的抗打击能力,等闲伤害她眉头都不会皱一下,让她疯狂成那样,那会是怎样剧烈的常人无法熬过的痛苦? 刹那间心理冲击过大,战北野心怦怦跳起来,跳得异常而剧烈,跳得疼痛欲碎,跳得寸寸牵扯撕心裂肺,他按住心口,欲待转开眼睛,却不能自主的一眼眼看过去。 *** 孟扶摇策马狂奔。 刚才在城外便听说了非烟约战北野和谈的消息,她可不认为这女人会一本正经真的去和谈,八成有什么幺蛾子要使,无论如何,不能让战北野和她单独在一起! 她扬鞭如电,将马抽得飞快,直奔在两军交界之处小山村。 刚刚接近山村十里,先进入塔尔军队跟随非烟过来的护卫方阵,老远湛蓝色皮甲整齐排列,刀枪闪亮,犹如铁甲之洋。 孟扶摇眼睫毛都没眨一下,直奔那洋流之端。 那些人看见一骑滚滚而来,凶猛若飙,急忙上来拦阻。 “站住!禁地!” 孟扶摇二话不说,一鞭子抽过去,鞭梢极具技巧的在半空漾开无数朵鞭花,一个花套倒一个士兵,刹那间地上倒了一堆。 士兵们大惊失色欲待追上,她已经轰隆隆过去,扬起的烟尘将身影遮没 “什么人!拦住他拦住他——” 身前身后一阵乱嚷,只想省时间的孟扶摇十分干脆的直冲非烟守在山村外的三千护卫,像一枚锋利的黑色锥子,毫不客气的剖开湛蓝皮甲的圣宫护卫方阵。 有人全副盔甲的冲过来,老远便变换阵型,前阵变后阵后阵变前阵,长枪一交,寒光闪烁! “嚓——” “弑天”虽短,光芒却及丈许方圆,孟扶摇手指一弹清空鸣越,冷光层层如海浪漾开,一层比一层更冷,一层比一层更亮,一层撞到一层,将那些绊手绊脚的长枪重重叠架,连带着血肉横飞。 铿然声响不断,飞出的长枪无差别覆盖,将密密麻麻涌过来的人群打了个劈头盖脸。 护卫们惶然一退,像沙滩之上浪潮退却,带着淡红的血沫。 孟扶摇前冲—— *** 水幕上的“画”,犹自在继续。 “画”上孟扶摇似乎在大喊,字眼短促而坚决,战北野仔细的辨认着那口型……她在说“不是!” 她说什么不是?他心旌摇动恍比惚惚的想,那个时辰,她说什么? 他的眼睛无法离开那一幕,明知道看了会是抓心扯肝的疼痛,他依旧不能不看,那是扶摇的经历,那是扶摇的苦!他甚至知道那是幻术,没有什么幻术可以拟出那般真实的扶摇! 他看见孟扶摇抱着头不住翻滚。 他看见孟扶摇喘息间歇抬起头,眼眸里的黑白分明渐渐转成红色。 他看见孟扶摇滚到墙角,“弑天”突然出手。 他看见孟扶摇不顾一切撞破墙壁,鲜血飞溅中腾身而起,半空中一回身,淡去的月色下眼眸血红,神情狂乱。 失明!疯狂! 那血红的眼神回首看来! 战北野突然觉得心中如被巨锤重重一击,瞬间失了呼吸! *** 孟扶摇在冲。 她将出方阵。 前方突然转出十个黑袍人,看那打扮就知道是王庭供奉的大巫师,他们神色端肃,手指一点,灰烟顿起! 孟扶摇最讨厌巫师! 她二话不说,大喝一声! 那一声长空劈裂,胜过佛门狮吼,九天霹雳一般当头落下,震得精通巫术武功底子却远远不能和她比的大巫师们抖了抖,手中法术,嘴中咒语都一滞。 一滞间,他们觉得眼前黑风一烈,仿佛有人钢铁般的衣角掠过,啪啪的打得脸颊生痛,转瞬即逝,随即一道无声无息的雪一般的亮光长河倒挂,突然便到了他们头顶。 隐约听见黑衣人一声大喝:“云痕,拜托你!” 他们恍然回首,却见那声大喝的主人,他们所要围困拦截的人早已越过他们头顶,而他们面前,是清冷而幽瞳闪烁的青衣少年。 那少年一双幽瞳,星火闪烁,一手剑法却比那眸光更流光渡越,杀人无声。 鲜血溅起,孟扶摇飞跃! 将出方阵。 突然有一群人,扛着几个麻袋过来,快速的哗啦啦向地下一倒。 蚂蚁虫蛇,蜈蚣蝎子,金蚕泥鳅……但凡世上有的蛊虫,但凡人能想得出来或者想不出来的蛊们,统统倒在了孟扶摇必经之路上。 平地上立时洇开一片黄青紫绿各种颜色的雾气,交织成有毒的斑斓的网,向孟扶摇罩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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