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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四


  她那一冲明明看起来像是想和对方同归于尽一往无前绝无后撤可能,但是退起来竟然像海中的鱼一般灵活至极,从前冲刹那变为后飞,中间连个转折都没有,轰然一声,她的背重重撞上身后一堵墙,鲜血飞溅中她身子已经穿出墙壁,在一片烟尘弥漫中苍鹰般一个转折。

  一个转折,微热的光线洒在脸上,血红的视野里天光一亮!

  天亮!

  那个传说中的,谁也没当真却真实存在的罗刹月夜,已经过去!

  接触到天光的那一刻,孟扶摇脑中却突然轰然一声,被搅乱的混乱的余力冲来,瞬间便要冲毁她的意识。

  她立即抓出一把药丸,也看不见是哪种药,胡乱吃了下去。

  身后有衣袂带风声,她立即飞身跃起,以十二万分的力量狂奔而去,血红的视野里看不见东西,完全凭着超强的功力底子维持着平衡,不辨方向的狂奔。

  她狂奔。

  先奔在高高低低的屋檐,转转折折的街道,接着奔在起起伏伏的山野,奔在上上下下的高原。

  到得最后忘记自己为什么要狂奔。

  她一直头痛欲裂,是那种巨大的精神摧残之后导致的后遗症,那些控制的余韵一波波在她脑中回旋不休,每次冲击,她对往事和现实便忘记一层。

  为了不让自己狗血失忆,她不住的自药囊里找药吃,可是为了方便,她的药囊里全是丸剂,大大小小的丸剂,她又没有细心到平日记住哪种药的丸子的大小,没奈何只好凭感觉吃药,反正毒药另外放,里面都是治病的药,想必没有大问题。

  然而就算全是治病的药,杂七杂八混在一起吃的后果也是难以预料的,她所遇见的后果就是出现间歇性模糊性记忆混乱,她有时记得一切,有时忘光。

  她在那样混乱的狂奔里,在那样记起一切的时候,便想要去找长孙无极,可是她奔出来的时候本就没有方向,一阵狂奔之后越发没定数,她早已出了城,她却不知道。

  到得最后,药吃得太多,她越发混乱,长孙无极名字也很少想起了,只是心中经常模糊的闪过一个影子,听见一个呼唤,她自己也隐约觉得,那是很重要的人,很急切的呼唤,她得奔过去,回到他身边,于是她越发起劲的奔,却越奔越远。

  因为她,瞎了。

  在对抗对方术法的时候,她在那样的逼迫之下毅然选择了先凝聚真气,只有将真力聚拢才能逃生,也因此她并没能用全部的心神去护卫她的大脑和意识,以至于大脑在那可能掺了毒素的灰白雾气和意念摧毁的联合攻击下,出现淤血,淤血下行,影响了视觉。

  身体里的毒素可以驱除,上行至眼中的却无法控制,没有谁可以将武功练到眼睛。

  她自己当时清楚那样的后果,却依旧做了这个残忍的选择,她宁可失明,也不被对方所控,成为对方所驱使的害人的偶人。

  她孟扶摇,现在很值钱,大宛女帝还在其次,但是如果拿她来威胁无极大瀚轩辕,来谋杀那三个,后果怎样她不堪设想。

  所以什么代价都可以付出,绝不被控!

  代价这东西,在漠视感情的人面前,泰山般重;在珍视感情的人面前,屁都不是!

  瞎便瞎!老娘心明!

  对方如果知道孟扶摇在那种情况下竟然还能分心凝聚真力以求逃生,还能瞬间对自己做出残忍的抉择,惊叹只怕更上一层。

  千锤百炼腥风血雨中过来的孟扶摇,坚毅本就世人难及!

  她熬过这夜精神的摧残,坚持到罗刹月夜结束之时。

  她选择让自己失明,以求最后一击顺利逃脱。

  她伪作中蛊将死,换得滚到墙角拿回药囊的机会。

  她用八个斩钉截铁的“不是!”,换回完整的自我,换回她所在乎的人不会因为她受威胁的结果。

  她觉得自己很好,很不错,真正做到了长孙无极教她的,在怀疑的时候怀疑,在信任的时候信任!

  那晚听见的那段对话,真真切切是长孙无极的,长孙无极那段时间也确实一直异样,以她的性子,疑问并试图追索是必然的,然而当那个“长孙无极”飘进雅兰珠寝宫手掌拍下的那刻,她立即确定这个是假的。

  窗户上映出的无极手掌,过长,她对长孙无极的手熟悉得很,哪怕一个影子也辨得出。

  她从未真正怀疑过长孙无极。

  政治人物的政治考量是必须的,从长孙无极的角度来考虑下面对国家利益他会做何种选择,是一种下意识的想法,她登基为大宛女帝之后,长孙无极便时常有意无意的和她说起为君为政之道,养成她遇事先政治考量,大胆怀疑小心求证的习惯。

  但她没有认为长孙无极真会那样选择。

  还是那句话,情敌都没有下手,何况雅兰珠?

  他对于国家利益和她,也许未必将她放在第一,但一向是尽力平衡,从不愿产生冲突。

  你之心意,我心知。

  我之心意,你可知?

  正如荷池那一番对话,她只对长孙无极不客气,并不是真的生气,只是因为想看他更饱满的活着,不想让他的世界只有孟扶摇。

  只有孟扶摇,将来她若离开,他要如何熬过漫漫长生?

  一个人的世界太贫瘠,完全被一样东西占据,那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她不希望他堕入那样的噩梦里。

  噩梦……

  宁可,换我来做!

  扶风海寇 第十章 苦难逃奔

  孟扶摇在一片混乱的奔行中,断断续续想起这些事,渐渐便觉得遥远了。

  到得后来,这些闪回的思绪也很少了。

  她东奔西跑不辨方向,最后也没了方向,甚至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跑了多久,一开始她好像跑进了某处山中,在那里养了几天伤,伤还没好,某夜听见嘈嘈切切的人声,突然便觉得不安,跳起来便又跑走。

  她出来时身上没钱,闻见瓜田菜地的味道便窜进去,摘瓜掰玉米,一路将西瓜嘭嘭嘭的拍过去,保准还能挑个好瓜。

  掰玉米她很贪,熊瞎子似的一掰一大堆夹在腋窝下,但是只顺着一棵拔,绝不真像熊瞎子一样掰不了多少玉米却将整片地糟蹋。

  玉米有的还在灌浆,不太熟,啃起来乳白的浆汁顺着嘴角流,滋味涩涩,那种涩涩的味道感觉有些熟悉,她停住,抓着玉米仰首向天,想了半天想不起来什么,摸出一颗药吃下去,药不多了,她得省着吃。

  吃完之后又想,很久之后隐约间听见有人对她说:

  “世人苦苦执念于得到,为此一路奔前,其实得到就在近处。”

  这话对啊,她击节赞赏,继续啃玉米,啃完也便忘记了。

  啃腻了玉米,她想吃肉,过山时便打猎,一山的野兽给她惊得狼奔豕突,不过有时候是她狼奔豕突——她会在猎兽时突然头痛发作,那时她便捂着屁股撒腿就跑,经常还被野猪啊狼啊追得上蹿下跳,最危险的一次追掉下了山崖,她挂在山崖上的树上美美睡了一觉,醒来时头不痛了,听见有人问她:“睡饱了?”

  睡饱了,她神清气爽伸了个懒腰。

  那谁又对她说:“怎么瘦了这么多?”

  是啊,她摸摸脸,好像是瘦了?想到这里她很不满,一个箭步跳上崖,将守在崖边不走还想吃她的野猪给吃了,一个人啃了一条后腿。

  野兽吃腻了她想吃炒菜,路过市阜时便仔细闻,谁家菜香浓郁便闯进去,大马金刀坐下来便吃,吃完一抹嘴,在人家堂下石板地拍一掌按个手印,准备将来还钱。

  至于钱哪来,她没想过,总觉得凭她这么聪明,迟早会有的。

  她也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去,好像心里有两个希望,好像两个希望是冲突的?哎呀怎么那么麻烦?那就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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