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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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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几日,九皇女和十皇女,突然都病了。 两人一个是荣贵妃幼女,一个是皇后长女,都是獠矶皇朝地位尊贵的皇女,却素来没有交集,一起病也完全是偶然,九皇女因为彤城之乱,去静安寺拜佛,回来时在路上突然嚷了头痛发病,恰巧碰上十皇女车驾,好歹是姐妹,十皇女自然要去问询一番,也就隔着帘子问了几句,她很小心,连车都没进,不想回府便躺倒了。 两人症状相似,都是水米不进脸色通红,夜半诳语如见鬼神,太医们齐齐束手,荣贵妃和皇后寻了民间名医去看,都说招了阴气,中邪了。 皇后当即斥为无稽,堂堂皇家金枝玉叶,最是堂皇光明鬼神退避之体,好好的怎么会中邪? 这样说着,底气却有些虚——静安寺是皇寺,坐落在皇城宫墙外西南角,从静安寺回皇女们的府邸时,要经过皇城西南,而那里,历来是发落旧时有罪宫人的地方,别的没有,死人最多。 哪家皇宫的楹梁重庑之下,没有盘旋着屈死者的冤魂?何况璇玑皇宫?何况在璇玑皇后统治下的璇玑皇宫?璇玑比起其他几国,国力啊疆土啊都不算大国,但是比起后宫里死的人——绝对是当仁不让的第一。 人杀多了,总是要心虚的,何况荣膺后宫杀手第一名的璇玑皇后,随着年纪增长,宿命论影响越发的重,以前璇玑皇后对吃斋念佛不屑一顾,现在偶尔也会斋戒一下,这个诊断传进宫,她倒是真的上心了。 有心想将女儿接进宫来,但是这种中邪是皇宫最忌的,何况她自己也心虚也怕。 眼见着荣贵妃天天哭哭啼啼的往九皇女府中跑,早上带着一堆珍稀药物出宫,晚上携着两个红肿眼泡回来,璇玑皇后渐渐有些坐不住了。 她几次欲待出宫,玉衡不同意,很明确的告诉她——你若去了公主府,我很难保护好你,毕竟你们女人内室我不宜进去,十皇女府那个地方,当初选址极讲究,是个“凤潜”之地,对女子是极好,但对我练的这种极阳童子功,有些忌讳。 他态度坚决,璇玑皇后说了几次,想着外面确实不安全,也便算了,她其实并没有往坏的地方多想——九皇女不也病得快死了?荣贵妃在这么乱的京城里天天出入不也没事?未必就是那么巧,冲着她来呢。 此时已进四月,离新皇继位之期不过几天,彤城三军对峙的状态还未解决,除了紫披风和铁卫,真正的军力并没有大胆到敢于就这样动手,毕竟无论谁先扯起反旗,必定引得群起攻之,会是最先倒霉的那个,大家都在等着陛下旨意,等着新帝王继位,或者强有力的将璇玑这一场乱火压下,或者被这一场乱火强有力的压下。 僵持着的璇玑京城,等着一场“变”。 而这场“变”,目前握在谁的手中,谁也不知道。 四月初二,微雨。 一大早璇玑皇后便醒了,隔着侍女半卷的帘子,看着窗外春雨如油,花木茵翠润泽,本来是很赏心悦目的事,不知怎的却心乱如麻,坐起来发痴半晌,心里空落落的,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那个秋天,在那狭小的黑屋子里,那个女子被绑在床上,当她骂她不知羞耻勾引圣上时,那女子勉力抬起头,发出的撕心裂肺的诅咒。 “恶妇——终有一日你亦会羞耻而死!” 她想到这句话,想起那夜惨惨油灯下白骨尽露的女子,想起她已经没有了眼白只剩无涯的疼痛的黑的眸子,那样近乎妖异的眸子在那般昏黄血红的光影里死死盯住她,一直到死,再也没闭上。 她突然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随即她便听见哭声。 一大群人惶急的窜过来,窜过去,拥着来不及梳洗淡妆零落的荣贵妃闹哄哄的进了她殿中,她听得烦躁,忍不住疾行到廊下怒叱:“嚷什么?成何体统!” “皇后——”荣贵妃连跪也不跪,站在那里一把鼻涕一把泪,“我那凝儿不成了,今日我要去救她……” “你拿什么救?”皇后听得好笑,斜睨她,“用你通神的医术?” “来了个通玄的法师,为凝儿作法了,但要母系亲人单身守上一日夜。”荣贵妃仿佛没听见她的讽刺,坚决的道,“妾妃今晚不能回宫了,请娘娘允准。” “哦?”皇后心倒动了动,有心不许她去,可看素来委婉退让的荣氏这个坚决样,不许她去怕是立即便要扑过来拼命,再说她自己也确实挂心自己的十皇女,若是荣氏的九皇女治好了,自家女儿也便有救了。 于是也便应了,隔了一昼否,荣妃神色憔悴但是喜气洋洋的回来,说是丹凝已经能坐起喝粥了。 接着十皇女的消息传来,越发不好了。 皇后这下再也坐不住,转身就进了殿找玉衡,接着亲信宫人便听见隐约的呜咽声哭骂声摔东西声好一阵狂风暴雨,宫人们悄情对视一眼,无声无息嘴角一撇——百试不爽的三部曲又开始了。 过不多时,风平浪静,皇后梳洗打扮掩去泪痕,传令起驾。 她急匆匆去了十皇女府,为了安全,她勉强听从玉衡的建议,放下架子,和他并坐一辆不张扬的马车,从宫后一条皇家侧道去十皇女府。 一路上她心中难免紧张,手绞在裙子里揉捏不休,也不知道是因他所说的未知危险而紧张,还是因他这个人所紧张。 她还从未和玉衡坐得这么近过——玉衡练童子功,不近女色,而她亦谨守男女之防,从不给玉衡靠近她的机会,她是璇玑皇后,母仪天下,她的尊贵和身份不允许她接受别的男人的碰触。 世人讥嘲她凶恶暴戾不当为后,用后宫那些杀戮论她的罪,她不以为然,她的丈夫,为什么要给别人分享?一个女人为捍卫自己地位和专宠,本就能做出任何事来,她也是读书的,前朝那些史书,哪家后宫没有幽魂?哪家皇座下没有白骨?别人能做,她为什么不能? 马车悠悠的晃着,车子是女子香辇,不大,塞了两个人满满当当,玉衡的腿随着马车的晃动不断碰过来,她让了让,却没处让。 空间太小,心境紧张,感觉便越发细微灵敏,隔着薄薄宫裙,在那一碰一碰中感受到身边男子长袍下有力坚实的肌肤,那紧绷的触感令她心中一跳,,恍惚间想起凤旋松弛苍老的肌体,到处泛着老人斑——同样是男子,凤旋年纪还小些,如何相差这么大? 她今年四十,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凤旋却早露老态房事不举,两人将近有一年的时间没有亲热过,她曾疑心凤旋雨露给别人享用了,在她身上便欲振乏力,然而没有,凤旋是真的老了。 而玉衡,真正看起来还在壮年,十强者听说都驻颜有术,尤其玉衡,自幼童子功练得千变万化坚实难摧,一双细长潋滟的眼睛多少年都波光如水……这般想着,心便荡了荡。 然而也只是一荡而已,璇玑皇后随即便眼观鼻算观心坐正身子,和男女之欢比起来,地位和尊荣自然更重要些,她得忍着。 车子很快到了十皇女府,一路上风平浪静,璇玑皇后松了口气,又笑自己被玉衡那德性传染了,草木皆兵的惹人笑话。 十皇女府沉静的矗立在细雨蒙蒙里,院内高楼上一盏黄灯飘摇,意味家宅不宁有人恶病,皇后很快下了车,却没听见身后跟上来的脚步声。 她疑惑的回头,便见玉衡仍然坐在车中,神色凝重的看着那盏黄灯,半晌突然道:“宁,我们回去吧。” 璇玑皇后怔一怔,怒火立即蹿上来,压着喉咙尖声道:“你疯了!都到了门口,还回去?” “回去。”玉衡坚决的道,“我要对你我负责。” “我要对我女儿负责!”璇玑皇后怒极拂袖,抬步就往府中走,“不是你的孩子,你不知道心痛!” “宁——”衣袖突然被他拉住,玉衡在雨中探身下来,难得的神色焦灼,“听我的,回去!” 听得这般急迫语气,璇玑皇后倒犹疑了一下,她并不是蠢人,多年和玉衡相处也知道他的脾性,当下道:“有危险?” 玉衡又看了一眼那灯,神色有点茫然的道:“……也许。” “昏赌!”璇玑皇后听得这句立即怒从心起,重重一甩袖将他甩开,“你当真是被几个小辈吓破胆了!十皇女府本身就有护卫三千,外围还有御林军,他们有什么胆量,公然攻入十皇女府?就算攻进来,你怕?” 她直问到玉衡脸上:“你怕?你怕?” “不是这个……”玉衡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半晌道,“总之你要记得,我什么时候害过你?” “你是没害我,但你现在是在害我女儿!”璇玑皇后冷然一哼,理也不理长驱直入,“玉衡大人,本宫知道你的命要紧,你先回去躲起来罢,本宫自己进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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