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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一


  “谁要你挠,粗手笨脚的——”那队长话说到一半突然僵住。

  这声音……陌生!

  一抬眼见四面几个队长都僵在那里,灯下都白得木偶人似的,他呆滞的动了动眼珠,转头想去看,不知怎的脑袋便转不动,勉强掀起眼皮一瞅,浅紫衣衫的男子,含笑抱胸倚着帐门,黛色衣衫的少年,正大步跨过来。

  他刀尖有血,随着步伐大滴大滴的滚落,那些粘稠的血液擦着他浑身氤氲的淡玉色的真气落下,灯光下鲜亮亮的烁眼。

  他走过来,随着步伐的接近,几个队长都觉得身上压力突然一松。

  他们互望一眼,拼尽全力齐齐腾身跃起,冲向帐顶。

  先逃!

  几人武功不弱,刹那间一蹿便已蹿到帐顶,“哧啦”一声已经冲裂牛皮帐篷,脑袋钻出帐外。

  随即他们便都觉得,身子突然一轻。

  真的很轻,全身的重量突然都失去一半,连带最重的灵魂。

  帐篷上六个冒出来的头颅死死定格,六张脸在星光下月色中帐篷顶呈六角形对望着,都看见对方脸上渐渐冒出死气的苍白淡青,眼珠子一程一程的凝结,直至神光全散。

  帐篷下孟扶摇擦剑,对着那剩下的六个一半咕哝:“这样好,省事。”

  又抬头,敲敲上面那一半。

  “999皮炎平,快速止痒,家庭常备,您家备着了吗?”

  ***

  山上,光着屁股的紫披风们犹自在寻找,有人在石头缝里寻,不住嘟囔:“咦,没那种草哇。”

  身边过来一个人,撅着屁股和他一起找,突然抓了一根草道:“你看是不是这个?”

  紫披风凑过头去,眯着眼犹疑的认,突然发现新大陆一样诧道:“咦,你怎么穿着衣服?”

  那人对他亮出灿烂的漂亮笑脸,伸手拍他的肩,顺手将一把刀拍进了他的胸口,一边很可爱的笑道:

  “你弄错了,是人都应该穿衣服,只有畜生才不穿。”

  ***

  山道上一处灌木丛后,一池潭水清亮亮的坦卧着,美玉一般纯澈,一看就知道是绝对原生态不经污染可以直接拿来瓶装饮用的好水。

  有人痒得发燥,路过这潭水不禁眼前亮了亮,觉得那沁凉溪水实在惑人,立即呼朋唤友来,也不用费力气脱衣服,扑通扑通往水里一跳,跳进去时都大声嚷:“好!舒肥”

  “便当洗个澡,泡一夜保不准就好了!”

  “给我搓个背。”

  “啧啧,你身上咋有头油味道?老实交代,在官沅和哪个半老徐娘颠鸾倒凤了?”

  “和你妈!”

  “呸!找死!”

  哗啦啦一阵水声,半真半假的你一掌来我一掌去,最近紫披风们绷得太紧,平日也难得享受到这般山野之趣,明月当空清泉沁凉,都起了玩兴,嘻嘻哈哈互相拍打,激起半人高的晶莹水光。

  拍着拍着,突然都觉得头晕。

  不仅头晕,还心慌,不仅心慌,还呼吸困难,眼前泛起阵阵白亮来,以为是水却又不是水,以为眼睛里溅了水,用手一揉,却揉出艳红的血来。

  然后抬头看看别人,不知怎的也是满面血红,却又不知道是自己的眼睛红了看出去所以红,还是对方就是那么红。

  冷月无声,潭水清冽,深黑的山壁前,一群站在水里的人,互相看着对方揉出越来越多的血来,这场景怎么看怎么都有些诡异。

  于是都知道潭水有问题,哗啦啦争先恐后往岸上爬,爬得比跳下去时还快,然而不知何时潭水边多了一个人,冷冷抿着唇蹲在潭边,抓着一把重剑,看见谁往上爬就把谁拍下去。

  爬得越快拍得越快,和玩具打地鼠似的,难得那个手快眼疾,一处不漏。

  潭水里的人惨叫着,从各个方向没命的向外爬,那人抓着剑咻咻的转,从潭东头奔到潭西头,旋成一片辨不清身影的飓风,剑拍得团团风似的。

  渐渐的,往上爬的人少了。

  渐渐地,潭里的人也少了。

  该沉的都沉下去了,该浮上来的时候自然会浮上来。

  那人低头看看,转转酸痛的手腕,唰唰亮几个剑花,很满意的点点头,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道:“主子说今晚看着这潭水,保我轻功剑法大进,浑然一体密不透风,如今看来,果然不错。”

  ***

  还有更多的人,三五成群的散落在山上,寻找着那莫须有的止痒草。

  他们或者碰上这样的情况——几个灰衣人,一般四个,木然出现,前后左右四个方位,一个精妙的小型阵法,唰唰几剑,穿心,在月下曳出鲜红的虹,虹影未散,木然的灰衣人已经换了地方,再来。

  或者也有小心的,夜晚上山怕遇见野兽或危险,便邀了更多的人,十来个吧,嘻嘻哈哈的去找药草,便当月夜游山,雾下观草,也是一番特别滋味。

  有人还诗兴大发,摇头晃脑吟:“天上明月光,低头看裤裆,都是小裤裆,唯我大裤裆!”

  四周顿时一阵哄笑,一群人齐齐发一声喊,扑卜来将他扭了,要他睁大狗眼看清楚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大裤裆。

  一群人赤条条扑成一团,月光下白花花的棉花套子似的,正闹得欢,突然都觉得某个地方一凉。

  都只是一凉,还没来得及感觉到痛。

  随即便见一个黛色衣衫的少年,笑吟吟的撑膝低头看他们,手中黑色的刀身上,齐齐整整挑着十来坨“大裤裆”。

  听得他很诚恳的笑道:“那样怎么比得出?干脆割下来称称份量,来,来,都来评选一下,看谁最大?”

  ***

  璇玑天成三十年二月二十八日夜,紫披风重创之夜。

  继二月十四之后,紫披风再次遭遇了袭击,这次后果更惨——一名总队六名大队二十名小队横尸宿营地中,七八百名紫披风以莫名其妙五颜六色的裸体之姿死在宿营地的后山上,还有近两千名紫披风就此失踪——有的是当夜看见杀戮赶紧逃命的,有的是运气好成为漏网之鱼从山上下来结果发现营地里死得一塌糊涂,害怕军法从事逃跑的,更多的是没上山也没看见杀戮,却在清晨时发现领导们都死了,同伴们也不见回来,心知这样回去一定倒霉,干脆瓜分了主帐财物,溜之乎也。

  反正半辈子也捞够了,紫披风生涯里虽然待遇优厚随心所欲,但也因为太招人恨时常遭遇危险,如今首领俱死,连发生什么事都说不清楚,与其这样回去关黑屋受刑讯,不如隐姓埋名洗手做个富家翁。

  三千人,一夜天。

  如果说上次死一百个是让璇玑朝野震动的话,这次就是集体失声,接连受挫的大皇女已经气得不会说话,一脚便踢死了前来禀报坏消息的一个总队长。

  然后她立即撤换紫披风总首领,要求新任首领在自己的脑袋和敌人的脑袋中选一个献上。

  她原本住在中路首府端京,这下也赶到了南境的上丰府,但凡想入南境,上丰是必经之路,数万人盘踞上丰,侦辑网络辐射至四面百里内乡镇,势必要把对方截杀在上丰。

  但是直到如今,也没有人真正见过凶手是谁,当初李家大院县太爷和乡官里正都是活口,但是那个持灯将紫披风引入后院的里正,直面孟扶摇的杀戮,活活被吓破苦胆,没来得及说句完整话便死了,知县和乡官拼命回忆,只记得对方“刀很亮,眼睛是红的,好多血。”此证词一说出口,啪的便挨了紫披风大爷的耳光。

  人证如此脓包,寻人便越发困难,连按图索骥都不可能,大皇女下令中路各府,严禁百姓随意出入,出入城者必须有路引文书,并持璇玑户藉文书,先查验再盖出城入城印,有需要必须日日出入城的,须得在衙门备案,并根据知县大老爷在逼问下勉强拼凑出的凶手画像,在各处城门张贴,此图鬼斧神工用色大胆,五颜六色别致销瑰,其人物形貌如年画钟旭!气质似九天雷公,尤其一双大眼,血红贼亮,胜似灯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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