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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


  钟粹宫的后苑里,一簇簇嫩紫的蝴蝶兰正摇曳在微风中,恰似那翩翩飞舞的蝶,飘逸旖旎,置身其里,顿生人在画中行的美好错觉,心境登时澄澈明朗起来,仿佛刚饮过一杯美酿琼浆。紧接着,我看到了那口传说中的井,急忙跑了过去,咦——?好象只是一口普通的青石井呀,我取出自己特意带来的敲核桃用的小锤儿敲了敲,也没什么特别的呀,好象不太对劲儿,纳闷中……手中的小锤儿却突然被人夺走,还没等我看清楚是谁呢,竟被人拦腰抱起,扑通——回过神来,自己已跌坐在井中,狼狈的爬起来,还好,井水不深,差一点儿齐腰,仰着脖儿向井口望去,不出所料,扔我下井的,正是十和十四这两个冤家对头。

  “天做孽,犹可谅;自做孽,不可活了吧。”十阿哥趴在井沿上笑的像偷腥成功的猫。

  “奸诈!卑鄙小人!”我怒斥。

  “兵者,诡道也。”十四乐的眼睛都眯起来了:“先无中生有、诱敌深入,再以逸待劳、请君入瓮。啧啧,有人就乖乖的变成井底之蛙了。”

  “仰脖儿学两嗓子狗叫,再高喊三声‘我是赖皮狗’”十阿哥继续嚣张:“在井里不好叩头,就撞井壁好了,要撞出响来让爷听听,没准儿爷听高兴了就拉你起来。”

  “白日做梦!”输人不输阵。

  “再给你一次机会,否则——”十四故意拖长了声音。

  “有本事你就落井下石好了!”山无脊梁要塌方,虎无脊梁莫做王,人无脊梁莫做人,做个米袋装饭粮,还能真落井下石啊,我才不信呢。

  “这可是你自找的。”十和十四居然异口同声,接着,又一个东西被扔下了井,不看还好,这一看……#¥%¥#……我想尖叫但发不出声,我想逃却没有路,蛇!他们扔下来一条蛇,一条活着的蛇!上辈子小的时候,母亲曾带我去算命,那位据说很灵的算命先生按照我的生辰八字翻开了一本厚厚的古书,那天具体算了些什么我已记不清了,但页面上有一幅插图,画的是一个人被蛇咬住了脚后跟,这画令我胆战心惊了好久,从此便谈蛇色变,畏蛇如虎。蛇在井水中欢快的游动,我则紧贴在井壁上瑟瑟发抖,有谚语说猫有九条命,又有谚语说好奇心杀死猫,可见这好奇心是多么可怕,我真是悔不当初啊。

  “十哥,咱们先去用膳,待会儿再来看好戏。”

  “也好,先回兆祥所,这小妮子太可恶,可不能便宜了她。”

  我简直不敢相信,他们就这样走了!?深宫古井,人蛇对峙……蛇每一次擦碰过身体,都情不自禁的一阵颤栗,这是何等的煎熬……渐渐的,我觉得自己只有入的气,没有出的气了。

  这时,依稀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紧接着,一声天籁从头顶传来:“董鄂,你没事吧?”是九阿哥的声音,紧绷的神经不禁一松,鼻子便抖然酸了起来:你没长眼睛啊,被一条蛇不停的骚扰,还能没事吗?

  腹诽的厉害,却终究还是不敢发声不敢动,万一一弄出动静来蛇就大开杀戒怎么办?

  “爷,井里还有条蛇!董鄂格格肯定吓昏过去了。”

  这是哪个不长眼睛的小太监?我是吓的不敢昏过去,忽然眼前一黑一闪,接着扑通一声,又一个物体落入了井中……水溅了我一脸,那蛇好死不死,竟窜到了我的身上,完了,这次是真的要昏过去了……

  第十九章 人歌人哭水声中

  蛇,那条还不知有没有毒的蛇,就这样窜过来与我亲密接触,我崩溃了,眼睛再也关不上闸门,开始哗哗的放水。

  “玉环?”刚落下来的那个物体发出了人声,什么玉环?我还飞燕呢。

  “别怕,这是十弟的宠物蛇,从小便拔了蛇牙养在鱼缸里的,性子最是温顺不过,你看,它身上一圈又一圈的藕色纹线,所以我们都管它叫玉环。”九阿哥伸出了上帝之手,把玉环从我身上拨回了水中。

  闹了半天,是个没牙的呀,已遗失殆尽的元气迅速恢复了几分,细看两眼,这玉环纤细得宜,光彩照人,还真挺好看的,“我还以为十阿哥会给他的宠物取什么‘暴牙’、‘戾蛋’之类的名字。”玉环和野猪十,怎么搭配怎么别扭,还是夜叉和野猪十比较般配。

  “老十按出生时辰算属蛇,所以十岁那年,温僖贵妃把玉环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了他,可惜温僖贵妃在十弟十一岁时便辞世了,说起来玉环还是温僖贵妃取的名字。”

  (注:十阿哥胤誐是孝昭皇后的妹妹温僖贵妃所生,可以说除了胤礽之外,胤誐是阿哥中出生最高贵的皇子)

  原来老十也是个没娘的孩子,好象不怎么生气了,毕竟这里面恶作剧的成分居多,老十和老十四并没有真正的伤害我,不是吗?冤家宜解不宜结,决定了,出去后一定想办法把这场冤孽化解,即使成不了朋友,也至少不要做敌人。正想着呢,却见九阿哥突然低声的笑了起来。

  “你干嘛笑的没肝没肺的?”我没好气。

  “没肝没肺?我本来在兆祥所睡的好好的,一听到老十和老十四的谈话就十万火急的赶过来英雄救美,可是,美人也忒不给面子,一见着英雄就哭的稀里哗啦的。”他笑的更欢。

  “胡说,谁哭的稀里哗啦了?明明是你跳下来时溅上去的水。”恼羞成怒,坚决不予承认。

  “是这样溅上去的吗?”他突然掬起一把水,飞快弹到我脸上。

  嘿,这家伙!“不对。”我一本正经的摇了摇头:“是这样的!”划起一掌水给他浇了回去,却见他正盯着我身后的井壁突然发起呆来,竟毫不躲闪,被淋了个扑头盖脸。

  怎么了?顺着眼光转身望去,却在井壁上发现了两行刻着的小字:人生易老情不老,斗转星移情不移,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小字下面刻着两个名字:玄烨、蝶儿。

  玄烨的名字刻的较深,虬劲有力,应是男子所刻;蝶儿的名字相对较浅,字体也更娟秀一些,应为女子所刻。等等,玄烨,不正是当今的康熙皇帝吗?蝶儿,忽然想起那满园芬芳的蝴蝶兰,原来是她,一定是她……一股无法言喻的情绪弥漫上了眉间心头。

  “月掩淑宫叹别离,伤怀始觉夜虫悲。泪添雨点欠行下,情割秋光百虑随。雁断衡阳声已绝,鱼沉沧海欣难期。烦忧末解衷肠梦,惆怅销魂忆昔时。”

  九阿哥缓缓吟道,顿了一下又道:“孝懿皇后去世后,皇阿玛做了四首悼亡诗,这是其中的一首。我这做儿子的,直到今天,才似乎有点明了皇阿玛当时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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