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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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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没联系了。” “他要是来问我怎么办?” “他不会的,真要是来了,你就说你不知道。” “不交待清楚?就这么走了?” “怎么交待清楚?欠他太多,见他的面,恨不得找个地缝遁走。” 南一一听就怒了:“你欠他的?你住的房子都被烧了,你小命差点挂掉,你房子里面知道一个苹果,怎么成了你欠他的?” 明月抬起头来,这才知道,自己说的一直是东修治,是南一替她想到了显玚。她被提醒了,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做了这么大的决定,要走这么远,跟显玚却连一个招呼都不打,可是要怎么打招呼呢?她只知道他去了天津,人究竟在哪儿,电报往哪里发都不知道…… 她把最后一个字帖看完,将孩子们的本子规规矩矩地放好,慢慢说道:“要是以后能见面,就见面的时候再说。要是见不了面,也就省事儿了。这世界上没头没尾的事情太多,不差我这一桩。” …… 电影演到一半,忽然片子断了,银幕上一边亮白。这种情况经常发生,观众们安静地等了一会儿,片子仍然没有接上,人们渐渐不耐烦了,开始喝倒彩鼓掌起哄。南一把零食装在背包里面,穿上了大衣,离开了自己的座位,一个人往外面走,心想明月说的真有道理,这世界上没头没尾的事情多了,比如看了一半的电影,要远行的朋友,还有再也没有消息的土匪。 …… 绍琪是存心想要再难为难为南一的,看见她陪着笑脸,眉梢眼角却多少有点落寞,便问道:“怎么了?” “没怎么。” “有天你来不及去茅房,尿在裤子里面了,也是这个表情。” “哎……”南一摇了摇头,“怎么总记得我的糗事?我心情不太好,还前来请罪,莫要打趣啊。” “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的好朋友汪明月小姐,你还记得?” “嗯。” “早上我送她去了火车站,去吉林教书了。” “这个……她去吉林是暂时出差,还是不回来了?家人都还在这里吗?” “她的身世我没有跟你说过。她没有父母,就是孤身一人,一个人走了,家就搬了。”南一的头越垂越低,声音越来越小,说道最后,几乎哽咽,“好了那么久,可惜我,我,什么都帮不上她。” 绍琪对于南一之前的官非前因后果也略知一二,今日又见她为了朋友这么沮丧难过,心里面就发觉了这姑娘让人喜爱的好处:她这人义气,心里面总装着别人。 他们一直站在他办公室的门口,此时绍琪旁边让了让:“南一,你都来了,就来我的办公室参观一下吧,我让你看看我现在手头的工作。” 南一想自己是来跟绍琪讲和的,不能哭丧着一张脸,于是振作了一下精神,跟着他进门,见一个大大明亮的办公室,三面都是窗户,绍琪走在她前面,被春天的阳光笼罩着他身上穿着考究的白衬衫和驼色的西装长裤,更显玚得身材颀长。 南一道:“你是在哪里念的书?” “广东。” “同学里面有人比你高吗?” 绍琪笑着说:“当然了。” “你什么专业啊?” “历史。” “现在做什么?” “我吗?做的是一些地方史料的整理。”他一边说一边给南一倒了咖啡。 “有什么有趣的内容?” “让我想一想。咱们说说努尔哈赤和皇太极为什么选了这里当做都城吧……” “嗨,那有什么好说的,”南一道,“有河流,不地震,粮食长得好,不用问你,我都知道。” 绍琪听了笑起来:“说的也有道理哈。大型的人口聚合区,都是以这几点作用首要的形成条件。” 南一道:“你呢?你有什么内部消息?” “也不算什么内部消息。你说的都对,粮食丰收,人才能吃饱穿暖。 地震少,是因为这一代地壳中有较大的岩石层,南满铁路的日本人考察出来了,二百多年前风水先生也早就看出来的,皇帝们建了东西南北四个塔,跟老百姓说,是皇恩国威保护他们,实际上都是摆设而已,此地的地质结构已经决定了这里是地壳活动相对稳定的区域。 至于说水,浑河不用说,你可知道岩层之下还有一条暗河?” “我不知道。没见到过啊。” “我也没见到过。其实没有人看到过。我是在最近查阅的一些史书里面找到的。作者曾是一些服务于满清的风水先生。书里面记录一条带来瑞气的暗河,与地面上的浑河方向垂直,浑河为弓,暗河为箭,方向直指南方关内,努尔哈赤采信了这些人的说法,在他们测定的暗河泉眼之上,修建了一个点将台,每有兵事,必在此检阅部队,之后果然所向披靡……” 南一听着直发呆:“你是说,你是说,圆形广场上面那个老点将台,就是这个来历?” 绍琪看着她:“你不信?” …… 天津卫的天儿已经大暖,显玚决定启程坐船返回奉天了。来送行的人很多,排场很大,小皇帝也亲自送他到码头,抓了他的手,拉到一边说话:“表哥这一回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相见了。” “那边是自己的家,皇上何时要去,我过来接您。” 溥仪微微一笑:“在这里还挺好舒服。” 显玚看看他。 “表格心里怪罪我吧?过的日子,做的事情,结交的朋友,都不正经,是不是?刚来的时候,你动那么大的气,当着众人面儿揍小柳公子,又说了那些话,是在给我撑场面,我心里都明白。可是表哥,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我每天守着规矩传统,或者拉拢挑拨军阀,在不就跟着洋人运筹生意赚钱,就能把江山追回来?表哥你告诉我,这个有可能吗? 时代变了,天变了。我就一个人,就这样的心性和能耐,就想自己过得舒服快活而已。表哥,你想做的事情你自己做不到,我做不到,咱们都做不到啊。” 溥仪脸上仍是和气的笑,看着显玚,仍紧紧握着他的手:“我这人看上去是软弱没主意,但一颗心只图对得起自己,外面说我什么我其实根本就不在乎。跟表哥这么说,不是要跟你示弱,只是请你也掂量掂量,点将台还能不能留得住,值不值得留住,别说是它,就是一个江山,比起来一个人的快乐,哪个大?哪个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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