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穿越·宫闱 > 最后的王公 | 上页 下页 |
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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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依言去做,他从后面看她,心里面有点乱:她是什么人啊?她是他的什么人啊? 小的时候他捉弄她,在她脸上又写又画的,高兴起来,还拍打两下,或者抻着她耳朵,直到她张着嘴大哭,他就高兴够呛:“耶?明月,我看见你牙了,真丑啊!” 他还曾经把她的小手一根指头一根指头地扒开,往里面塞糖块儿和榛子仁儿,然后揪一下她的小辫子:“吃啊。” 她爹爹没的时候,他看着她哭,伸手去擦她脸上的泪 那时候他碰碰她,毫无芥蒂,没有顾忌,可是时间其实没过多久,女孩好像也还是小时候的样子,头发里,呼吸间,也好像还有些牛奶味道,但是他不一样了,成了亲的年轻男子,懂了事,再去看她,再去碰触她,竟是带着些向往和点点恐惧的。好像关外早来的秋天,昨夜的水成了今早的冰,薄薄的,让人想要踩一下,“咯”的一声,会清脆地碎裂。 她那杯茶还没端来,他已起身走了。 小王爷显玚出发去兴安岭狩猎,王府里的事情在暗中进行。 明月犯了一个她根本没法去选择或者避免的错误。 真人道长从蓬莱云游而来,跟王爷福晋请了安,又在王府里面走了一圈,看了看风水,放了些消灾镇宅的摆件,晚饭毕,福晋留了真人说话,家中女眷悉数都在。明月坐在彩珠斜后面,靠窗的位置上,旁边是一杯沏得酽酽的杏子茶。 福晋说:“我且愁两件事:一个是老王爷的身体,另一件是儿媳嫁过来快一年半,肚子还没有动静。” 真人道:“老王爷和少夫人都是吉人自有天相” 福晋道:“您又不是新朋友,哪里不对劲,早看到了就早跟我说吧。” 真人略略沉吟,掐手指算了半天:“家人上下,可有五月二日生人?” 声音不大不小的,山东人的口音在说这一句话的时候几乎没了,那么清楚,进到每个人的耳朵里面,没人答话。 福晋说:“谢谢真人了,我让人照着册子查。” 可能是茶喝多了的缘故,明月那日很晚都没有睡着,二更鼓敲响了,她的房门也被敲响了,小丫鬟去开门,明月随即听见她问候福晋和彩珠的声音,连忙披上袍子出来,见面就跪:“福晋,夫人。” 福晋坐在椅子上,彩珠立在她旁边,两人没让明月起身,彩珠只问到:“你可是五月二日生的?” “是。” “刚才不说。” 她磕头,害怕了,肩膀发抖。 福晋说话了:“你爹是为保护王爷死的,我们不是不救,救不回来。那以后你在府里,家人待你算好的不?” “王爷福晋对我恩重如山。” “那现在呢?你说怎么办?” 她再抬头,已是满脸是泪,看着这张脸,两个女人的心都有一抖。福晋心想,这小孩子真是可怜,可是转了个念头,她这般可怜也好过把大格格远嫁异乡。彩珠心里想的是,真会哭,哭得真好看,这戏码,她给显玚演了几遍? 明月道:“福晋可是要赶我出门了?” 福晋起身,慢慢把她扶起来,扶到自己旁边的座位上,手攥住了她的手:“你是王府的人,我要你出去,也会有个稳妥安排。只请你别怪我,一边是老王爷的身子骨,另一边是你,明月,你要是我,你先顾谁?” 她看着这个慈祥富贵的妇人,一点反映都没有,等着自己的命运从这个人的两片嘴唇中慢慢展开。 “王爷的门人在南方经商,生意做得很大,家教也不粗俗,儿子正当年纪,稳重文雅,把你给他们,我也放心。女孩都要出嫁的,明月,你放心,王爷不会让你委屈。给格格们怎么办,给你就怎么办” “福晋,我,我,我的书还没念完呢。” 她说得她们几乎要笑了:“那个不重要。” 明月低下头,看见的是拖鞋里面的自己细细的脚,脚背上有一块小疤,那是她小时候给爹爹打下手,一不小心被竹筒子砸伤,当时就肿了老高老高,爹爹没钱带她去看医生,用蒙古草药和上草木灰覆上去,伤是好得快了,疤去不掉的。黑色的药泥渗到皮肉里面,变成了个半月形的小印子,人长得多大,住在哪里,被什么人喜欢过呵护过,也是去不掉的。永远去不掉的。 她再抬起头来便说道:“明月全听福晋的安排。” 然后她被摸摸头发,像小狗被安慰。 冷眼旁观的彩珠心里想哦,她又是那个样子了,瞬间的惶恐,很快就镇定了,就认命了,一个孤身的小女孩子,摆脱她也不是难事儿。只不过既然定下来,就趁早送走,免得又像上次那样,她在自己房里刚刚教训了明月,显玚又推门进来了。彩珠在心里面掐着日子,小王爷走了五天,他应该在山上待上一个月,这样算算就还有时间,但也不可拖延。有一句话,叫作夜长梦多。 §第六章 到小兴安岭的第二日,显玚就在山上打了两只狐狸,一只褐色的,另一只是红色的。红的那只,子弹钉在她小腿上,细身条的猎鹰扑上去,活着叼回来的。显玚把她拎起来看,发绿的大眼,透着惊恐和凶狠,呲着牙小叫,实际上束手无策。他命随从把她关到笼子里,这是个活物,可以拿回去给家里的姑娘们玩。 年轻的兄弟们半日打猎,半日就在山上烤火宿营,相互之间议论着皇上在天津卫的各色传闻和各自勉强维持的家道,又说今年可以来这里猎狐狸,明年也许就不行了,如今兵荒马乱,土匪四起,再不是往年的光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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