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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〇


  留痕室内,锦言被侍卫推着进了一间破落的屋子,里面昏昏暗暗,看不见人影。锦言跌落在地,吃痛惊呼,咬着牙爬起来,却不敢走动,僵硬地站在那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腿脚都有些麻了,想找个地方靠靠身子,可是苦于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正想试探着挪步,突然听见有人说道:“左走五步,上前三步,有一处席子。”

  锦言大骇,没料到这间屋子竟然还有另一个人,心里疑惑,站在那里却是一动不动。

  那声音再度响起,仿佛自嘲般:“你肯定是想,屋子里这么黑,我怎么就能看见东西,是吗?你如果在这间屋子里待久了,分不清年月,分不清昼夜,只怕也能看清东西了……”

  锦言左走五步,上前三步,蹲下身子摸去,地上果然有一张席子,顾不得许多,坐了上去,只觉得身心疲惫,万念俱灰。

  屋子漆黑,还有些不雅的味道,令人难以忍受。

  锦言对同屋子的人并不好奇,于是也不开口与其搭话,反而是那人千方百计想从锦言口中得知外面的局势,间或问问各宫妃嫔的现状。

  也不知过了几个时辰,锦言饥不可耐,肚子咕咕作响,在这落针可闻的屋子里动静显得格外大,不禁有些不好意思,问那人:“你不饿吗?”

  那人轻描淡写地道:“习惯了,这里每日只送一次饭。说是饭,就算是扔给宫里的狗,狗也不会吃的。”

  未等锦言开口说什么,便听见屋门被猛地推开,有两个太监邪笑着将锦言给架到了另一间屋子里。那间屋子光线略好,锦言看见当中椅子上坐的正是李朝海。

  李朝海得意地笑了:“贱婢,你躲过了初一,还是躲不过十五,看本公公怎么收拾你!别怪本公公狠心,怪只怪,当初你不长眼坏了本公公的好事。”

  他手里拿了一条鞭子,往锦言身边走来。锦言惊恐不已,慢慢往后退去,直靠到墙上才知已无退路。

  正在这时,一个看似留痕室管事的太监走过来,轻声对李朝海说了几句,李朝海不以为意地冷哼:“你说有人要保她性命?不就是皇后吗?本公公还不把她放在眼里!”

  那太监又在李朝海耳边低语了几句,李朝海脸色骤变,迟疑地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小的不敢蒙骗公公。”

  李朝海咬牙切齿,面目扭曲:“算你今天走远,有人要留你一条性命,不过你也别想讨了好去!”他说着,将手中鞭子递给管事,向那管事使了个眼色后,转身而去。

  那管事手握皮鞭朝锦言走来。锦言慌忙喝道:“你既然说有人要保我性命,难道就不怕那人怪罪于你吗?”

  那管事是个五十开外的太监,虽不是面目可憎之人,但也绝非善类。“这留痕室什么怪事都有,既然只说是留你性命,让你吃点苦头也没什么。再说,我还要给李公公一个交代,姑娘,这几鞭子你受着吧。”说罢,挥起鞭就朝锦言打来,锦言无处闪躲,受了那一鞭,皮开肉绽,疼得倒吸冷气,只不过三鞭就蜷缩在地上,昏了过去。

  锦言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刺痛,伤口重新被刀子划过一般,浑身湿透,分不清是水还是汗,就着唇边的水渍舔了一下,才知道刚才被人用盐水泼醒的。她痛得浑身颤抖,牙齿禁不住咯咯作响。

  有个小太监进来,在管事耳边低语几句,匆匆出去了。

  那管事神色不安,说道:“姑娘,既然有人保你性命,我就不再难为你了。实话对你说了吧,这是皇后娘娘的旨意,我一个小小的管事怎么敢违忤?如果你有机会出这留痕室,也不要记恨于我,这已经是留痕室最轻的惩罚了。”

  管事的话无异于给锦言心灵上又一次重击。竟然是素语指使管事这么折磨自己的!这怎么可能?可是他一个小小的管事,如何敢信口开河?

  留痕室的太监们又将锦言架回了原来的屋子,扔在地上,扬长而去。

  永宁宫内,太后刚刚沐浴完毕,苏姑姑给她擦净了身子,又涂上宫廷秘制香膏,这才服侍太后穿上褒衣。

  苏姑姑一边忙着给太后系上衣带,一边说道:“太后,奴婢已经将话交代给了留痕室的管事。他也是按照您的吩咐放了话出去的,那燕瑾听了后就一直不再开口说话,伤口再疼也不开口叫唤。奴婢看她是伤透了心,太后这招真是高明!”

  “她伤得重吗?可别留下了疤痕,一个破了相的女子,哀家要来还有什么用?”太后缓缓说着,话音里却丝毫未见怜惜之意。

  苏姑姑有些自得,笑道:“太后放心,那燕瑾虽然挨了鞭子,伤了皮肉,可是奴婢已经命人将去腐生肌的药混在盐水里了。她一方面是受了罪,可是另一方面也留不了疤痕。”

  太后也笑了:“苏辣子,哀家发现你是越来越聪明了。好,好得很。”

  苏姑姑看太后脸上神色未变,这才放下心来,当即暗下决心,以后决不在太后面前卖弄聪明。

  太后问道:“奴婢听说,燕瑾被送去留痕室后,皇后将她带回澄瑞宫了,听说一直跪在澄瑞宫的后院里呢。”

  “好,你去知会兰舟一声,叫她……”太后对苏姑姑低声吩咐了几句,苏姑姑领命而去。

  澄瑞宫内,素语不安地走来走去,显得有些焦虑。福全和兰舟都在一边候着。兰舟说道:“娘娘,苏太医查过那些点心了,都没有毒。如今该怎么向皇上交代呢?”

  素语喃喃地道:“这个本宫并不怕,怕就怕那些管事的阳奉阴违,置燕瑾于死地。”

  “那个绿屏兀自嘴硬,一口咬定是燕瑾所为,可是听她口风,不像是有人指使呢。”兰舟道。

  “贫嘴贱舌的东西!如果不是在这节骨眼上,本宫真想除掉她。”素语怒道,“就这么叫她跪着,倒是便宜了她!兰舟,你去,该怎么做不需要本宫教你吧?”

  兰舟应了下来,转身时,脸上有诡异之色一闪而逝。

  福全道:“娘娘,福全今儿个去留痕室的时候,发现李公公也去过了,不过没一会儿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那老匹夫,本宫非除了他不可!”

  正说这话,便听见兰舟奔回来喊道:“娘娘,绿屏自尽了……”

  素语大惊,吩咐福全将绿屏的尸首看管好了,别让人有机可乘,在尸首上下毒陷害自己。福全领命而去。

  看福全走远了,素语才朝兰舟喝道:“贱婢,你做的好事!”

  兰舟跪倒在地,有些慌张,不知如何应对:“娘娘,兰舟可是做错了什么?”

  素语抄起茶盏朝她扔了过去,兰舟的额头上当即血流不止:“贱婢,是不是你杀死了绿屏?你如果不老实交代,今儿个我就先逼你自尽!”

  兰舟仿佛是下了决心一般,痛痛快快地应了下来:“对,是兰舟杀死了绿屏,并制造了她自杀的假象!”

  “你杀了绿屏,她口口声声说是燕瑾害死了温妃,这下死无对证,如何是好?是谁支使你这么做的?”素语心烦意乱,盛怒之下也觉得这话多此一举——定是太后支使。

  兰舟倒像是定下了心神,说道:“兰舟确实该死,不过在娘娘和燕瑾之间,兰舟还是选择救娘娘一命。”

  “这话怎么说?”

  兰舟思虑再三,伏地而泣:“娘娘,兰舟从前受太后指派,确有监视娘娘之意。不过兰舟现在想一心一意伺候娘娘,不敢再对娘娘有所欺瞒。”

  素语眯起眼睛,听到兰舟亲口证实了自己的疑虑,她心潮起伏,还是强作镇定:“你说下去。有功本宫自然会赏,有过本宫也不会轻饶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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