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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六


  一只有力的手搭在了我的肩上,我感到一阵力道将我扳向后方,即使我死命得坚持,即使我用了全身的力气去反抗,可是,还是被硬生生得逼得面对着他。

  我看到他脸上的怒气,那是极度的愤怒,他的额头青筋暴起,面色甚至因为激动略显苍白。他的嘴唇甚至是微微颤抖的,我能感到他施加在我肩上的力道逐渐得加重,直到我实在无法忍受那疼痛。可是,我除了默默地强忍着,低下头,再不能做什么。

  “你……”沈羲遥的声音是颤抖的。一个“你”字包含了太多的情感。但是,最多的,在那双眼睛中我看到的最明显的,是他冲天的愤怒。那双曾经明亮的眼睛此时已经完全阴鹫下来,那曾经深邃的眼神此时看起来却是另人恐惧的深渊。仿佛只要掉了进去,就会失去多有,甚至生命。他是帝王,自然有这样的权利。

  一只手突然出现在沈羲遥的肩膀上。

  “你是何人?”那是我从未听到过的羲赫的语气,充满威胁的声音就如同那阴暗的眼睛,透出杀意。

  沈羲遥没有动,我看到他的面部微微抽动了两下,然后他用极缓慢的语气说道:“裕王羲赫,你不认识朕了么?”

  我常常在想,如果那时羲赫没有那样回答,也许沈羲遥就不会气怒到那般地步,也许,此时我和羲赫的处境就会好一些。可是每每这样的想法出现,我又对自己那般的不屑,带着无可奈何的笑容,兀自流下泪来。羲赫那般的回答,对于我来说,其实是无比珍贵的。

  “这里没有什么裕王,皇上。”

  我第一次见到沈羲遥那般失望生气的表情,我甚至看到一层烈火在他的周身燃烧,那火焰冲天。我似乎看到一层浓密的乌云遮在了他的头顶,里面夹杂着阵阵刺目的闪电,还有震耳的雷鸣。那之后,将是无尽的磅礴的大雨,摧毁万物。

  在山脚下我们住的竹屋中,沈羲遥看似平静得坐在上座。可是从他乌云压顶的面色中我看得出,这是风雨前短暂的平静。

  我与羲赫跪在地上,我空茫得看着自己的裙边,上面还有一些细小的花瓣,却已经完全颓败,显出暗淡灰败的色泽。我看着那已经开始蜷曲的花瓣,心也抽紧起来。

  “一个是大羲的皇后,一个是王爷。一个是朕的妻子,一个是朕的兄弟。你们……”禀退李常,沈羲遥震怒的声音传来。

  “皇上,臣……”羲赫停了一下,似乎是迟疑,却也似乎是下定决心:“臣爱慕皇后,不忍其流落民间,愿放弃一切与之相伴。”

  “啪”的一声巨响,我抬了头,这屋中唯一的瓷瓶被沈羲遥摔在地上,他的脸色暗沉不已,一双眼睛痛苦得紧闭,但是内心激烈得感情却在那一下下面部的抽搐中反映出来。

  “爱慕……”那是强力压抑后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份嘶哑:“她可是你的皇嫂。”那“皇嫂”二字被沈羲遥说的极重,看似提醒,实则警告。

  “臣……知道。”

  我听到一声悠长的叹息,那么轻,轻到我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沈羲遥没有说话,他站起身来,看了一眼羲赫,突然就将我一把抓起,我惊恐得看着他将我丢在马背上,在羲赫冲出来的瞬间,跃然马上,疾驰而去。

  “李常,押送裕王即刻回京。”

  风呼啸在耳边掠过。沈羲遥行驶得很快,我甚至看不清眼前的景象。那些农田,山丘,溪流,人群在眼前一闪而过。他的马蹄声急促而沉重,一如他的心,急速的跳动。

  我只有紧紧地抓住他的衣边,带着对前路的未知的恐惧,紧闭上绝望的眼睛。我知道,在自己面前的,除了一死,恐没有其他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君恩已尽欲何归三

  风打着唿哨从窗户外吹进来,夹杂着这个冬天第一场雪轻盈的雪花。与其说是窗户,其实早已只剩下残破不堪的雕棱。日子实在无趣的时候,我会看着这些雕饰精美的残椽,回忆。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冬天,山里的寒气重,民间不比皇室显贵,取暖烧得银炭。在这僻静的山村里,黑炭都是难得的东西了。屋里潮湿冰冷,毕竟是消夏之所,冬日里自然是不适合居住的。

  冬日来前黄婶帮我们做了几床厚实的被子,起了烧火取暖的炕头。我为羲赫做了几身新的冬衣,虽然都是民间最普通的料子,可是却十分的保暖。这样,他有时和同村的几位大哥进山打猎就不怕了。

  每日的清晨我都会在“噼啪”的劈柴声中苏醒。那是羲赫在院中备柴。即使是现在,我都难以想象一个王爷竟能做到如此,就如同最平凡的村夫,做着最平凡的农事。

  那天我醒来得早些,羲赫劈柴的声音停了下,我站在门后看他,他却没有发现我。那天他一定是感到很热了,开始时已是挽了袖子,后来估计是看四下里没人,将上衣脱了去。

  就是那一刻,我惊得几乎要喊出来。

  虽然羲赫身为将军,常常在沙场上出生入死,可是他的皮肤光洁,观之毫无瑕疵。此时我看到他的后背,那里有一道长长的狰狞的伤疤。

  那伤疤看起来是利物所伤,狭长的一道,暗红色,那么直,是利器一次破坏所成。如今这伤疤都未淡褪,可以想见其时这伤有多深。可我曾经听别人说起裕王身姿明耀,肤无半伤,身经百战此实属难得。如今看到这伤疤,隐约猜到了来历,心中泛起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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