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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四


  訾槿每出一招,安乐王的眸子便会冷上一分,出手也越来越不留情。但,若仔细看便可看看出,他看似下手狠厉,却总是巧妙地避开了訾槿要害。

  訾槿努力地回想着剑式,但短短半年的练习又怎能与安乐王此等高手敌对呢?訾槿渐渐地体力透支,安乐王眸中虽冰冷一片,却连兵器都未拔出。

  轻轻的一掌打在訾槿的肩头,訾槿猛地摔倒在高台边,抬眸间正好看到被白纱遮去面容的司寇郇翔。

  訾槿虽看不见司寇郇翔面纱下的面容,却看到司寇郇翔始终如凝固的雕像一般,无动于衷地看着冰棺的方向。似是从混沌之初,天地伊始,他便已矗立在了那里,对着棺中的人儿遥遥看望。那冰冷的模样,仿佛与訾槿从不相识一般。

  訾槿心下了然了一切,原来司寇郇翔也已有了自己的选择,呵……罢了罢了。

  訾槿缓缓地垂下头,脸上爬上一丝笑意,慢慢地笑出声来。这笑声听到众人的耳中是那般的凄楚,充满控诉。

  訾槿越笑声音越大,她垂着头,让人看不清她的面容,又何必计较呢?……又何必计较呢?若不知道便算了,如今知道那便是自己……还计较什么?还要计较什么?他前世……已仁至义尽……今生……还想要什么?……是你对不住他……是你先丢弃了他……你已没有资格再去怪怨了……

  訾槿凄然一笑,刹那间,她仗剑扑过,那模样明明便是要与安乐王同归于尽。安乐王大怒,侧身闪过,反手给了訾槿一掌。这一掌虽看似凶狠,但恰恰是这一掌,让訾槿免于撞在冰棺上,也保住了訾槿的性命。

  独孤郗徽已看出司寇郇乐的不忍,几人之中,他神色凝重,暗暗地握紧手中的碧绿笛,手轻轻地颤抖着。他侧目细看冰棺内沉睡的人,凝视了良久,眸底闪过决然。

  玉夫人暗暗地观察着独孤郗徽的一举一动,待看出独孤郗徽的不耐之时,心中微然一笑,而不知为何,心底却划过浓重的不安。

  訾槿挣扎着起身,摇摇欲坠地站起身来,直视着安乐王,身上无半分力气,手上的剑怎么也提不起来了。

  见訾槿起身,安乐王反手一掌将訾槿打得退了三步,倒在琴台上,恨声说道:“小哑巴的心真是越来越很了,连杀本王的心都敢动?”

  訾槿手中的剑已脱落,她浑身无力地俯在琴台上,似乎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安乐王心下一动,眸底闪过一丝心疼,却冷声道:“本王便是要你记住,看你以后还敢不敢!”

  无力俯在琴台上的訾槿,猛然抬手反手放出飞针。安乐王本已缓和的脸色瞬时阴沉了下来,一挥衣袖,银针全部掉落在地。

  訾槿反身拿出六根银针,拉起身前的焦尾琴,银针猛地松了手。安乐王不及防备腾身而去,躲开了银针。

  訾槿掏出靴中的匕首,朝安乐王刺去,怎奈还未起身却感到背后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她猛然回身,却被一根碧玉笛再次打中了胸口。訾槿心有不甘地握紧手中的匕首朝独孤郗徽刺去,却定在原地,血一点点的从胸口中流出,只见那笛蕊中有把半尺长的剑。

  “嘭!”匕首脱落,訾槿看着对面手拿玉笛剑的人,脸上露出一丝非常浅淡非常浅淡的笑容:“原来……徽儿才是……最狠心的……那个……”

  訾槿捂着刀口,血慢慢溢了出来。她无力地缓缓地趴在琴台上,轻轻地笑着,那笑容带着淡淡的轻蔑与嘲讽。她静静地看着众人的反应。血顺着琴台一滴滴地掉落在荷花香上,那香味却更加的甜腻。

  独孤郗徽的手微微一僵,他似是下决心般缓缓地闭上双眸,猛地拔出手中的笛剑,再极缓慢地收回了手中的剑。这一举动,似乎已耗尽了他的力气。

  安乐王瞪大了双眸,看着缓缓倒在琴台上的訾槿,眸中满是惊恐和伤痛。他怔怔地站在原地,出神地望着訾槿。

  司寇郇翔还是一直望着冰棺的方向,从始至终连根手指头都未曾动一下。

  “咳!噗!”訾槿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安乐王猛然回神,他慌忙上前数步訾槿搂在怀中,心里的话脱口而出:“莫怕……莫怕……你不会死的,你不会死的,不会的。”

  宝羡似是被安乐王的话语惊醒,伸手拉住身后的梧桐,抬手去摸索她脸上的面具,却发现那脸是真的:“梧桐!你!……”

  梧桐任着宝羡摆布,她深深地凝视着宝羡的脸,一颗晶莹的泪珠沿着她苍白的脸颊,滚落在细嫩的劲间,眸中满满的不可触碰的伤痛:“宝哥哥……你从未打算要护住梧桐是不是?……从计划那日,你便作出了舍弃梧桐的准备……是不是?”

  玉夫人此时猛然回神,脸庞一下变得惨白惨白,昔日的尊贵与傲气荡然无存。她蹒跚地走上高台,万分惊恐地看着訾槿,痛心道:“痴儿!你怎就如此的傻。”

  宝羡看也未看梧桐一眼,快速朝高台跑去,待走近却停了下来,他的身子止不住地颤抖着:“主子……”声音轻柔且小心,唯恐惊了那面色苍白的人。

  訾槿缓缓地回头,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容:“夫人……这可是你想要的结果?你以为我输了……是吗?……其实我没输……无论他们选谁……我都没输……不过……咳咳……他们倒真的下得去手……”

  君凛靠坐在冰棺旁,静静地凝视着訾槿毫无生机的容颜,凤眸中一片死寂。

  一直双眸紧闭的独孤郗徽身形晃了又晃,待扶住身旁的冰棺方才站稳。

  “不是不是!……小哑巴……小哑巴我没有……我没有要杀你,我只是生气你对我出手如此狠辣,我只是很生气你方才对我那么狠心,我只是想教训教训你……我从未想过要杀你……你别睡……你别睡……不许睡,本王命令你不许睡……我还有很多很多话要对你……我还有很多很多很多话没对你说……”安乐王绝美的脸庞之上慌张一片,满眸的惊恐与凄楚。

  “我知道……”訾槿脸上挂着笑,缓缓地从怀中掏出那枚紫色的冰晶石,“……你们真傻……呵呵……何必如此执迷……何必如此执迷前世……谁是谁对你们真的那么重要吗……真的那么重要吗?”

  “嘭!”独孤郗徽的碧绿笛脱落在地发出尖锐的声音,划破了他的心。他摇摇欲坠地站在原地,那双琥珀色的眸子看了看奄奄一息的訾槿,再直直地盯着冰棺,眸光一片阴暗,他喃喃低语:“娘……子……娘子……”

  独孤郗徽缓缓地上前两步,颤抖地伸出手,想去触摸訾槿,却被宝羡一把打开:“你不配!”

  独孤郗徽猛地退后了两步,身形脆弱且孤单:“不是……不是……不该如此……我要娘子回来……又有何错吗?……”

  訾槿转过脸来望着宝羡,轻轻地笑着,那笑容脆弱得让人不敢触碰:“宝羡……”

  “主子……不要说话,宝羡现在就给你找大夫。”宝羡蹲下身轻柔地说道。

  訾槿凝视着宝羡道:“宝羡答应我……带着梧桐走吧……找个避世的地方,好好的生活……莫要再回来……从下一刻起,你不再是我的暗息……我也不再是你的主子了……答应我……”

  “好……”宝羡翡翠色眸子凝视着訾槿苍白的脸,满满的悲痛,他猛然抬手欲将訾槿从司寇郇乐的怀中夺出:“我带主子去看大夫……你快松开!”

  司寇郇乐死死地搂住訾槿不肯撒手,訾槿露出痛苦之色:“不是!不是!你别走!别走!我怕了!我真的怕了!你别再躺在那一动不动了!你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我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小哑巴……你不要这样,你不要不理我,你不要这样对我,我什么也依你,什么也依着你,我怕了,我怕了……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这场景熟悉得莫名,恍如昨日恍如昨日,让安乐王的钻心地疼痛,止不住地惊慌无措。

  訾槿将紧握的拳头缓缓放开,掌心那枚紫色的冰晶石闪着淡淡的光泽:“赤岚冰玉……给你们……让她活吧……”

  “不是……不是……”司寇郇乐双眸无神地摇着头,不知想要表达什么。

  独孤郗徽怔怔地看着大口大口喘着气的訾槿,却不知为何心疼得那么厉害。他告诉自己,她死了,娘子便会活过来,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可是不行啊……不行,她的一颦一笑就那样猛然地闯入自己的脑中,就这样毫无预警地冲淡了娘子的记忆……冲淡了娘子的笑颜……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她,不该是她……自己喜欢的是娘子……一直要等的人是娘子才对……她和自己不过相识几日而已……娘子却陪在身边那么多年……那么多年……已经努力不靠近她……已经努力地不注意她了……还是不行吗?……

  “小白兔,白又白,爱吃萝卜爱吃菜……”

  “这个……那个你的皮肤过于的……白,我自小看过几本医术……并无他意,你若不愿……我下次绝不会多说,我向……嗯嗯……我向鱼落保证行不?”

  “传说,每年的七月七日,若是人们在葡萄架下葡萄藤中静心聆听,隐约能听到仙乐奏鸣和织女和牛郎的情话。”

  “以后不准这般任性了。”

  “你可想好……我和你要换的人,哪个更为重要?”

  “看你一副生死离别的模样,等得了空,我也会再到这看你的。”

  “哈哈哈……恼羞成怒了……那表情太可爱了……太可爱了……”

  玉夫人瞪大了双眼,看着奄奄一息的訾槿,终于醒悟:“梧桐快去叫大夫!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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