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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訾槿身着火红色的女装纱裙,拽着衣服别扭地跟在侍女的身后,时不时地注意着自己的脚下,生怕踩到裙角,在人前出糗。

  进入花园,入眼便是一个大荷塘。细长的走廊上铺满了鹅卵石,极品汉白玉砌成的扶手上雕刻着各种各样盛开的荷花,栩栩如生,美轮美奂。春末的荷塘内虽未见荷花,但也已青绿一片,生机勃勃,远处纯白色的亭子仿佛盛开在荷塘中的一朵最大的白荷花。

  独孤郗徽静静地打量着对面走来的人——耀眼的红衣裙果然很适合她,那双充满生机的灵动眼眸与火红衣裙相映生辉,她仿若充满生机的火焰,灼灼燃烧。

  訾槿局促不安地坐到已备好的座位上——独孤郗徽的对面。以往总是羡慕别人纱裙飘飘,等自己真的穿上了,才知道将纱裙穿到飘飘然也是一个技术活儿。

  “不习惯?”独孤郗徽望着远处的荷叶。

  訾槿缩了缩脖子,“嗯。”

  “不喜欢穿女装吗?”独孤郗徽回眸浅浅一笑。

  “也不是不喜欢,鱼落不会同意我穿的。”訾槿被独孤郗徽突来的一笑电得晕头转向,竹筒倒豆子般如实招来。

  “她很凶吗?”独孤郗徽的声音异常温和。

  “当然了。月国太子整天揍我,我都不畏他半分,可是鱼落稍稍皱下眉头,我只有讨好的份儿了。”

  “是吗?”柔柔的充满质疑的口气。

  “是啊,她一生气就会不理人,连端回来的草药都苦上三分,我又不敢不喝,否则……鱼落很生气,后果更严重!”訾槿皱着眉头,故作苦恼地说道。

  “她对你……不好吗?”

  “也不是不好,只是她认为她给了我最好的,却从不问我是不是想要。很多很多事她不愿意告诉我,私自做决定。她对我很好,一直很好……”訾槿想笑一下,好让自己的话更有说服力,可是怎么也笑不出来。

  “她平日里爱做什么?”

  “绣花、煎药、教训我、送我上学、站在太平轩外等我回去、做我爱吃的糕点;对我笑的时候很柔和,对我耍赖的时候很无奈,对我说话的时候很温柔;天冷的时候给我缝制最暖和的冬衣,天热的时候给我煮薄荷水,太子欺负我的时候她会自责哭泣;总是责怪我看野书却从不强迫我看别的书,总是责怪我制药不务正业却偷偷地跑去御药间帮我找材料……”

  訾槿怔在原地,以前从未想过这些。鱼落平日里根本就没有自己爱做的事,所有的喜好、所有的生活都围绕在自己身上。她总是柔柔的,笑得云淡风轻,却将所有的丑恶挡在自己的世界之外。自己却猜测她、怀疑她,甚至抛弃了她。訾槿猛地一惊,迟钝地发现独孤郗徽在套自己的话,她警惕地看向独孤郗徽。

  独孤郗徽眼眸低垂,拿起箸夹起手边的菜,优雅地放在訾槿的碗中,“两日未曾进食,吃点儿吧。”

  訾槿此时才注意到桌上摆满了各色菜肴,每盘均精致无比,比月国皇宫更甚。但訾槿一点儿胃口都没有,一方面是为了鱼落,另一方面却是对独孤郗徽不甚放心,最主要的是胸口钝痛得厉害。

  独孤郗徽似是看出訾槿的顾虑,夹起桌上的菜,每样吃了一小口,然后看向她。

  訾槿硬着头皮随意地吃了两口,放下了手中的箸,低下头暗暗地戒备着,生怕独孤郗徽再施美人计。

  两人各怀心思地坐在亭中,侍女将一桌菜肴都撤了,放上了几盘更为精致的点心。

  微风吹过,远处的荷叶发出沙沙的声音。訾槿终是按捺不住,偷偷地打量着独孤郗徽的神色。只见他安逸地靠坐在亭栏边,微风将他随意绾起的发髻吹得有点儿凌乱。他的眸子在阳光的照射下是一片沉静的美好。

  他为何总是打听鱼落?当初西乐无缘无故地毁了他的脸,他要打听也是打听西乐啊。照他对容颜的在乎,应该不会对自己这般礼遇才是啊!莫非她是鱼落进宫前的青梅竹马?不像啊,他好像不知道鱼落的名字,也不知道鱼落的长相。虽然如此,但也能看出他对鱼落确实不一般啊。

  “她对你真好。”独孤郗徽似是自言自语,似是说给訾槿听,“你说我若放出风声,说你在我手上,她会……来救你吗?”

  訾槿愣在原处——会救吗?自己走得如此决绝,鱼落此时不知落到了谁的手中,怕是自身难保吧。

  “你喜欢鱼落?”訾槿不确定地问道。

  “喜欢……什么叫喜欢?想起她的时候我的心空空的,很多次以为自己死了,心里却很清醒地知道自己活着。生不如死,你知道这种感受吗?”独孤郗徽的神情悲恸欲泣,居然让訾槿有一种莫名的负罪感。

  “我已将你在我手中的消息放了出去,她若来救你,自是万事都安,若她不来,我也已将你的去处想好了。这几日,你大可放心,我不会怎么样你的。”瞬间,独孤郗徽的神色冰冷异常。

  訾槿被他瞬间的转变吓得一哆嗦,“那……万一她来不了呢?我是说,假如她被人软禁了,身不由己……再说那日我走的时候……”

  “如果你当初没有下药,谁有机会毁去我的面容?谁有机会羞辱于我?万一她不来,你也莫要想着离开了……看这片荷塘美吗?夏日,这儿会开出大片大片纯净的荷花,想知道我用什么养花吗?”独孤郗徽眯着双眼,口气如情人间的呢喃,却让人毛骨悚然。

  訾槿机械地转头看向荷塘中茂盛的荷叶,连连摇头:不带你们这样吓唬人的!

  “带她下去吧。”独孤郗徽茫然地望着远处的荷花,叹息道。

  訾槿浑身冷汗,逃跑般的跟在侍女身后。快走出花园之时,她鬼使神差地回头,只见独孤郗徽依然靠在原处,侧着脸望着远方。他的身影被远处的斜阳拉得长长的,异常的萧瑟。他双眸紧闭,好看的眉拧在一起,神情异常的凄哀。他消瘦的影子在亭中摇摆着,似要随风而去,让人不禁从心底怜惜起来。

  烬阳公子:疑似被鱼落抛弃的可怜虫,长期憋屈,导致心灵扭曲。
  善意指数:百分之五。
  恶意指数:百分之五十。
  变态指数:百分之四十五。
  事实:异常自恋,因为不明原因或不明之人,对脸有超乎常人的执念。
  括号:此绝世容颜因自己被毁。
  总结:一个倒霉孩子。
  评估:万一留不住小命,希望留个全尸。
  括号:不过分吧?

  第二十章 初入江湖多波折(三)

  自那日后,訾槿就被软禁在这座宅院内。虽说是软禁,但只要不去外院,无论她做何事都无人过问。因此,她总爱在无事之余四处乱逛,每每走到宅院外围,都会暗自观察外院的部署和防备,为伺机逃跑做准备。

  天气慢慢地暑热起来,訾槿胸口上的伤因刻意隐瞒而无人过问,愈加疼痛起来,除了每日要与独孤郗徽共进晚膳之外,基本上很少吃东西。

  独孤郗徽白日里极少露面,但只要到了晚膳时间,便会出现在訾槿的院落。两人一起吃饭,却很少交谈。饭后,独孤郗徽许是会在此坐上一会儿,但时间都不长。訾槿很想打听打听外面的消息,曾暗地里找过楼烁,但他的忠心度与内疚度不成正比,故而害她每次都无功而返。

  訾槿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碗中的米饭,恨不得一口饭能嚼上半个时辰。她时不时地抬眸偷看独孤郗徽,今日他眉头微微拧着,吃得也甚少。訾槿暗自猜测,独孤郗徽是否为这些时日鱼落毫无动静而忧心,却不敢主动开口询问,生怕惹怒这个喜怒无常的人。

  訾槿的胸口实在闷疼得厉害,硬着头皮吃下了半碗米饭,然后目不斜视地盯着桌上的饭碗,心中暗暗祈祷独孤郗徽赶快吃完赶快走人。

  独孤郗徽见訾槿放下了碗,顿了顿,接着吃碗中的米饭,却不动桌上的菜肴。訾槿暗自奇怪,平日里偷偷观察到独孤郗徽并不爱吃米饭,挑食得厉害,是个彻彻底底的肉食动物,今日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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