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穿越·宫闱 > 长恨歌之梦断凤凰阙 | 上页 下页 |
五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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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歌展颜一笑:“二哥,奏一曲《湘君》吧,好久没听你弹奏锦瑟了。” 宁夏灿灿一笑,行至琴案,修长手指拂过湘君锦瑟,泠泠音调从冰弦流泻而出。 轻拢慢捻间,如生夏风,遥见文渊旖旎、玉苑流光。 “公主,别喝了……” 绫子软言相劝,握住湘君公主的手腕,想要夺下青玉琼杯,却被她一手拂开。 宁歌斜眸一笑,随手扔掉青玉琼杯,顷刻间,玉碎,琼浆倾撒。她推着绫子,催促道:“去,别管我,让我静一静。” 面颊醉红,步履稍乱。绫子不忍她如此借酒消愁、熬坏身子,上前扶住她:“小的扶公主回殿歇息。” 反手推开,宁歌恼怒地瞪她。 绫子有些惊惧,不敢再上前,须臾转身。雕栏处,她望着湘君公主握着酒壶直灌,心疼叹气之余,也只能悄然离开。 今日是新皇登基大典,然而一大早,湘君公主便轻车简从出了皇城,直奔沧浪行宫,藏身于松柏古木间独自伤痛。 她明白,留在皇城,公主将会更加苦痛。不如离去,不如不见,不如独对风月,不如一醉方休。 然而,洛阳,终究是要回去的。 宁歌衣襟上点点酒痕,仿佛相思泪痕斑斑。天光渐暗,想来皇城已到进膳的时辰。此时此刻,二哥定然与他清美温柔的皇后一起用膳,珍馐美酒,金冠步摇,龙凤合鸣。 山风涌起,透衣生凉。 脚步声渐至跟前,轻若无物。宁歌趴在琉璃玉案上,头疼欲裂,喝斥道:“走!” 沉寂,惟有山间松涛阵阵。 宁歌微觉诧异,猛然抬头,却见杨策立在玉案前,一袭黑衣,眉目间略有风尘。她扯了一下唇角:“你怎么来了?不在洛阳尽忠职守,却在此处玩忽职守?” 杨策眉峰微结,夺下她手中的酒壶。宁歌使劲推开他,他却纹丝不动,一如高山矗立在旁。她霍然站起,恼怒地戳着他的胸膛:“干什么?想阻止我喝酒?” 他握住她的皓腕,浓眉紧蹙。 她傻傻一笑:“你以为我伤心难过吗?不……我没有,我怎么会难过呢?我只是……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皇城里的每一人,都如此迷恋……迷恋什么,你知道吗?我告诉你,迷恋权势……” 她抽出手,转身面向一庭碧树娇花:“母后是,二哥也是,还有很多很多人,就连宫娥内侍也是,你说……还有谁不迷恋?” 语音断断续续,质问掷地有声。 杨策沉沉道:“如公主所说,皇城里每一人都迷恋,皇城外很多人,也迷恋。” 宁歌骤然转身瞪视他,迫视着他:“那你呢?杨大将军!” 静默。对峙片刻,杨策正要开口,却见宁歌突然转身、俯身呕吐,一声声,动骨,断肠。他撩起她的青丝,拍着她的背,力道适中,却很是笨拙。 五内翻腾有所缓解,宁歌觉得舒服多了。漱口擦拭过后,他扶着她回到芙蓉殿歇息,她却吩咐宫娥将酒肴移至清凉台,他拗不过她,只能随她了。 清凉台,凌绝高处,山风浩荡,裙裾飞扬,沙沙轻响。 宁歌斟上两杯酒:“既然来了,就陪我喝个痛快。” 杨策举杯:“恭敬不如从命。” 一饮而尽,豪气顿生。宁歌再次为他斟满:“今日新皇登基,你我该为陛下痛饮三杯。” 杨策不发一言,任她灌酒,始终含笑望她。 宁歌蹙眉问道:“杨将军,在你心中,有一位至爱之人吗?”眼见他有些愕然,她缓缓一笑,“倘若你与你的至爱无法相守,为了她,你会抛却身家、地位、权势吗?” 沉思片刻,杨策自斟自饮,举止稳而悠缓:“身家,地位,权势,怎能与至爱之人相提并论?若是至爱,便是此生唯一,失去,便不可复得,其余者,皆是身外之物。” 宁歌微微一震,他所思所想,与自己不谋而合。倘若,二哥也如他这般所思所想,那该多好啊!他们之间,便不会如此痛苦煎熬。 但见她脸色怔忪、双眸含烟如雾,杨策笑问:“公主,为何这么问?” 宁歌冰凉一笑:“原来杨将军也是性情中人。听闻今岁三月杨夫人于建康病逝,而你却在北疆征战,分身乏术,无法奔回建康见上最后一面,也许,就此铸下一生遗憾。” 瞬间冷寂。杨策望向山间黑暗处,昏黄的灯火将他的面容照得半明半暗,令人觉得淡漠而疏离。 宁歌不知他此时心境,故意随口问道:“杨夫人是你此生至爱么?” 杨策直视她,目光冷冷:“不是。” 宁歌未曾料到他会如此直接地否认,一时间也不知说些什么,只得静静饮酒。 “臣一直在等候此生至爱,倘若有一日,她要我抛却所有随她隐匿江湖,我会成全她。” 骤闻之下,她抬眸直直望他,心中怀疑他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怀疑他别有企图……然而,他朗朗如日月在怀,肃肃如松下风,眉宇间并无半分雕琢痕迹。 宁歌接连饮下数杯,心中更是苦涩。为何二哥如此执着于帝位与权柄?为何二哥不肯与自己悄然离去…… 越是苦涩,越是想笑,越是笑,越是泪落如珠。 靠在圆柱上,任凭泪水倾泻,任凭心痛如刀割。 杨策晓得她痛彻心扉,却不想安慰她。只有真正地痛过一次,心才会坚硬,才会在痛过的地方竖起一道屏障,阻挡所有的伤害。 灯盏寂寥飘摇,山间风露清寒,她的抽泣声渐渐缓歇。他转过她的身子,轻轻为她拭去脸上泪痕。 眼前如雾,双眼酸胀,宁歌幽迷、凄楚地望他。 他温柔道:“臣扶公主回殿歇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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