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穿越·宫闱 > 长恨歌之梦断凤凰阙 | 上页 下页 |
一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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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高悬,泊于高旷夜幕,像是汪于深水的一枚乳笺。侍立于紫绫帷幔旁侧的内侍望望夜色,劝道:“陛下,亥时三刻了。” 宁泽瘫坐于云母滑砖上,倒立酒壶用劲地晃着,却无一滴酒水,便翻眼吩咐道:“去,拿酒去……” 萧顶添趴在雪白云石案上,闷声道:“听闻陛下善吹埙,若陛下吹埙,我来和歌。” 酒至半酣,宁泽温白脸庞红晕朵朵,“好!去,取陶埙来……” 宁泽酒酣,踉跄着起身,解开玄缎轻袍,“可惜,洛阳不是建康……朕一直在想,洛阳相较建康,胜在何处?” 萧顶添抬首,摆摆手,迷蒙双眼布满血丝,“建康龙盘虎踞风月潋滟,洛阳胸怀天下虎威龙行,虽有风月,金戈之声更胜。” 宁泽闻之,朗声大笑,萧顶添亦低声醉笑。夜阑人寂,笑声消散于幽幽静夜,犹显苍凉。不一会儿,内侍便取来陶埙,递于宁泽。 宁泽下令撤去宫灯,顿时,凉台暗渺,只余纤浓月色缭绕于紫绫帷幔,白玉雕阑经过月色的雕琢,愈发晶莹明澈。埙声低低扬起,渐之低沉而神秘,曲调沧桑,随夏夜清风流转,传至整个皇城,连漫天的月色与夜色都为之肃穆。 皇天之不纯命兮,何百姓之震愆? 民离散而相失兮,方仲春而东迁。 去故乡而就远兮,遵江夏以流亡。 出国门而轸怀兮,甲之朝吾以行。 发郢都而去闾兮,怊荒忽其焉极? 浑厚的嗓音伴随着埙乐而起,字字清晰,句句悲情,令人欷歔。萧顶添立于白玉雕阑前,面向深广夜幕,面向东南,俊白脸上的月色哀凄无比。 羌灵魂之欲归兮,何须臾而忘反。 背夏浦而西思兮,哀故都之日远。 登大坟以远望兮,聊以舒吾忧心。 哀州土之平乐兮,悲江介之遗风。 此调是《哀郢》②,此歌亦《哀郢》,立于凉台外十丈远的宁歌不禁恻然,风吹来,双眸酸涩,似有泪意。远而观之,宁泽只着素纱中单,萧顶添身着玄白素衣,衣袂当风扬起,紫绫灰影中,愈添萧索。 (②《楚辞》九章之一《哀郢》,作者屈原。所谓“哀郢”,即哀悼楚国都城被秦国攻陷、楚怀王受辱于秦,百姓流离失所之事,原作情感表达十分沉重,家国之恨、身世之感以及使命感交织在一起,充分体现了屈原的爱国情怀。本文此处表现萧顶添家国之恨、沦落北国之屈,抒发他内心的孤郁与悲怆。) 曼余目以流观兮,冀一反之何时? 鸟飞反故乡兮,狐死必首丘。 信非吾罪而弃逐兮,何日夜而忘之? 音韵哀婉悲戚,曲调古朴旷古,关情处丝丝入扣,寂寥处孤郁苍苍,凄哀处怆然而涕下……埙声袅袅而止,及至清寂。 宁歌只觉三分月光、二分悲怆、一分无法言表的幽恨,情不自禁地拊掌。 凉台中两人听闻清脆的掌声,循声望来,但见一素衣女子款款行来,袅袅若烟。宁泽将陶埙搁在雪白云石案上,笑道:“原来是皇妹,为何还未歇下?” 宁歌睇了萧顶添一眼,转向宁泽俏笑道:“埙声将我吵醒,歌声引我来此,皇兄,凉台自有月色清歌,崇华殿却是锦衾孤眠呢!” 萧顶添自然听出言中浅意,垂首道:“打扰陛下安寝,臣,知罪。” 宁泽瞪她一眼,好笑道:“侯爷勿听皇妹戏言,她向来如此,侯爷不必介怀。”宁泽拉着萧顶添坐下,亦示意皇妹坐下,“皇妹,你有口福了,待会儿有你最喜欢的蕙兰糕。喏,来了。” 宁歌转首看去,只见徐佳端着填漆梨木盘走入凉台,奉上鲜白如霜雪的蕙兰糕。她看见徐佳恭身退至一旁,似有笑意的目光拂来,在自己脸上绕了一圈,便低垂了那双颠倒众生的丹凤眼。她明白,一次免他牢狱之苦,一次保下萧顶添性命,如今徐佳对她只有感激没有怨恨。 蕙兰糕软糯柔滑,加入香草,更添清氛淡香,勾人得紧。萧顶添在宁泽的含笑凝视下将蕙兰糕送往口中,而宁歌亦伸手捏起一小块蕙兰糕…… “慢着。”徐佳突然近前,面若桃花的玉脸凝重异常,“陛下,可否让小的先尝一小块蕙兰糕?” “徐佳,不可造次!”萧顶添长眉拧起,斥责道。 “无妨,无妨。”宁泽笑着侧身,让徐佳取了一小块蕙兰糕。 宁歌看着徐佳吞下雪白糕点,心叹他的忠与情。远离故土,远离家国,被软禁于洛阳侯府,心怀亡国之恨、沦落北国之屈、身世飘零之悲,萧顶添最大的安慰便是徐佳的善解人意与全心侍候吧。 突然,徐佳哀叫一声:“啊——”他双手握着咽喉,疾步后退,背靠紫绫帷幔缓缓下滑,粉脸惨白,丹凤眼瞪得大大的,“蕙兰糕……有毒……” 萧顶添抢步上前,将他搂在怀里,眼色仓惶,“徐佳——徐佳——” 宁泽骇然起身,震惊道:“蕙兰糕怎会有毒?” 凉台内两个内侍惊慌下跪,因这突然的变故惊骇得全身发抖,凉台外侍立的内侍纷纷赶来,不明所以地跪倒在地,等候吩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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