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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她眨了下眼睛,脑中想起紫宸殿摆宴那天,这鱼盒是挂在耶律宁腰间的饰物。

  卫淇的脸绷紧,快速转过身子,望向已经回到朝臣之列的耶律宁,嘴唇抿得紧紧的,手心里的汗沾上那鱼盒,又冰又滑。

  她隔了层层人群,看见耶律宁的头朝这边转了一下,忙抓住身侧的帐幔往旁边躲去。

  卫淇又看看手中的鱼盒,眉头浅浅骤起,忽然心中一紧。

  耶律宁先前叫她“许国公主殿下”!

  心中大乱,她惊不能言,不过是那紫宸殿上的短暂相视,耶律宁他是如何知晓她的身份的?

  金明池水战表演最热闹的龙舟竞杆一结束,五殿周围的人群便三三两两散开去,走到那些卖艺、杂耍、赌博的小摊子前,继续游玩去了。

  皇上起驾回宫,朝臣们也就此离开,一时间金明池水榭中的热闹气氛减了大半。

  秦须吩咐了人送耶律宁和萧拓凛二人回去,心中着实不解耶律宁此人的古怪行径,正兀自揣摩时,身后传来低沉的男人声音,“秦大人。”

  秦须回头,见是尉迟决,便下意识地抬手一揖,“尉迟将军。”

  尉迟决走至他身前两步,停了下来,看了他片刻,突然弯了弯嘴角,“秦大人现在可有空?”

  秦须抬起细长的眸子看向尉迟决,脸上不掩不解之色。

  自上回二人在天音楼因尉迟紫菀之事闹了个不愉快后,平日里尉迟决见了秦须从不理会,只当做没看见,而秦须性子自是更傲,也从不主动去找尉迟决搭话。

  此时秦须见尉迟决主动上前与他说话,面色又颇为和善,心中不由略微不解,但嘴上仍是答道:“还有份关于修葺崇文馆的札子需要回去写。不过,”他看看尉迟决,“将军找我有事?”

  尉迟决点点头,抬手指了指金明池对面棂星门那边的一栋朱墙酒楼,“秦大人若是有空,可否陪我一道去吃些东西?在这里看了半天水战,我肚子倒是有些饿了。”

  秦须皱眉,看了尉迟决半晌,才道:“好。”

  两人一进酒楼,就有眼尖的跑堂迎上来,看了看他们的装束,马上堆着笑脸给收拾了个雅间儿。

  待要的酒菜上来后,尉迟决斟了酒,手中握起筷子,又招呼秦须一道吃。

  秦须却不动,只是看着尉迟决,开口道:“将军找我到底有何事,就直说了罢。”他心中明白尉迟决不会平白找他一道吃饭,索性就直接问了出来。

  尉迟决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抬头瞥了秦须一眼,想了一想,便搁下筷子,“也好。秦大人是爽快人,那我有话便直说了。”

  秦须不语,只等着尉迟决接着往下说,心里暗暗琢磨,到底是什么事情,值得尉迟决这样做。

  尉迟决突然笑了笑,“秦大人眼下圣宠正隆,去府上说亲的人是不是快将秦大人的门槛踩烂了?”

  秦须脸上一阵尴尬,“尉迟将军不要拿这个来打趣在下了。”

  尉迟决点点头,停了片刻,又道:“秦大人,我家老爷子也有此意。”说完,便抬头盯着秦须,不再往下说。

  秦须生生愣住,先前纵然猜了半天,却也没料到尉迟决是要同他说此事。

  看见秦须的神情,尉迟决自嘲地笑了笑,“我就知道秦大人听了此事会是这种反应。”

  秦须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道:“是在下无礼了,将军还莫怪罪。”他抿了抿唇,“将军为何要特意来告知我此事?”

  尉迟决微叹一声,“菀儿的性子秦大人应是略有了解。此事她还不知道,但若知道,定会闹个鸡飞狗跳不可。而且,我想秦大人听了此事也不会乐意吧?”他见秦须并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又接着道,“老爷子的性子十分拗,他的心思若是定了,任是谁也劝不回来。过两天若真的请人去秦大人府上说这门亲事,秦大人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这话中深意秦须自是明白。尉迟一门在朝中的威望无人可及,他秦须眼下就算再得宠,也是不敢得罪尉迟翎的。

  想到尉迟紫菀那张鬼灵精怪的小脸,秦须不禁苦笑道:“那将军的意思是?”

  尉迟决见秦须的样子略有松动,当下放下心来,笑道:“照我说,秦大人不如趁这几天,在上门提亲的人家里挑一个,如此一来,老爷子就算想替菀儿说这门亲事,也没有法子了。”

  秦须听了这话,眉头不禁皱起,显是颇不乐意,但他正要说话时,旁边的雅间里突然传来大声笑闹的声音。

  正逢跑堂的过来替他二人添酒,秦须就随口问道:“这旁边雅间里是怎么回事儿?”

  跑堂的看见尉迟决与秦须二人腰间均佩鱼袋,不敢得罪,遂压低了声音道:“那里面坐着的是枢密使苏大人家的小爷,今日携妓出游,此时正在隔壁闹着呢。”他突然笑笑,似是有什么极神秘的事情要说一样,凑近了二人,又道,“两位大人知道陪苏公子今日出来的是哪位姑娘么?”

  尉迟决与秦须相视一笑,不知这跑堂的在卖什么关子,摇了摇头,等着这跑堂的接着说下去。

  跑堂于是笑嘻嘻道:“是天音楼那难得一见的安可洛安姑娘!”

  他这声音刚落,就看见尉迟决和秦须的脸色瞬间都变了。

  卷四 相思休问定何如

  第一章 相思

  跑堂的走后,尉迟决与秦须两人都沉默不语,耳里听着旁边雅间儿里传来断断续续的说笑声,竟都不再提尉迟翎欲为尉迟紫菀说亲一事。

  秦须默然片刻,抬起细长的眼睛向尉迟决瞥去。

  尉迟决面无表情,长指绕杯,身子动也不动,一双黑眸只盯着面前的那碟菜。

  秦须眼角动动,突然笑了起来,对尉迟决道:“还有十多天就要迎娶邢家大小姐,苏公子看来也是个任性的人。”

  尉迟决侧过头看了看秦须,肩膀歪了歪,还是没有说话。

  秦须伸手拿过桌上的酒杯,送至唇边,微微仰头,一饮而尽,然后像是自言自语般地道:“这事儿若是传到邢大人的耳朵里,真不知会如何。”

  尉迟决皱眉,沉声道:“朝中的官家子弟像这样的还少?苏公子如此也不算什么稀奇事儿。”

  秦须笑笑,不再多言,手指拨弄了几下手中的酒杯,又道:“将军的那份兵制改良札子是不是还被枢府压在那里?”

  尉迟决蓦地抬头,光亮从黑眸中溢出,盯了秦须半晌,才慢慢道:“秦大人什么意思?”

  两个月前尉迟决呈上去的那份兵制改良诸事札子,皇上因存赞许之意,知道中书省以尉迟翎为首的几位宰臣均持异议,就特付一向与中书不和的枢密院商议。谁知尉迟决这札子到了枢府那里,却被枢密使苏纵以诸多借口一拖再拖,迟迟不能得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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