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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谭吉要坐镇易门联寨,才保得住联寨之势,哪能让他出来?再者,杀人夺寨劫掠地方,也不是长久之计。”

  我再次外出求援,所有人都知道其中厉害关系,自发组成一队三百余人的队伍,要跟着我去求见督司和祭司,看样子是准备文若不成,就动武硬抢了。

  不知是我们多次派人在督司府和祭坛外求恳,终于打动了主事者,还是这群带着饥色杀气腾腾的青壮威胁所至,这次求见,意外的得到了允许。

  督司府拨出了二百石杂粮,当即任我带来的部落青壮挑走。与督司府的爽快相较,巫教祭坛的反应无疑就慢了许多。我们在山脚的祭坛外等了一下午,也没等到祭司的接待,只有一个祭坛侍者出来,让我们暂时住到祭坛附近的一个小寨去,明天再来求见。

  “就是神庙的大祭司,对我们也不敢轻慢,这小小的祭坛,竟如此无礼。”

  “正是因为这是小地方的祭坛,野性十足,才敢这样对我们啊。”

  我也懒得闲话,倒头就睡。睡到半夜,突然听到荆佩正在问:“谁在外面,有什么事?”

  原来楼外不知何时来了个人,那人躲在窗下阴影里不让荆佩看见他,也不说自己的身份,只道:“快逃,祭坛的阿合巫女准备烧死你们!”

  那人的滇语地方口音很重,他显然也怕我们听不清他的话,连接重复了几次。荆佩反问道:“我们跟你素不相识,怎么相信你?”

  “我妻子娘家的部落是你们救治的,我不会害你们,阿合巫女把你们哄到这小寨里夜宿,就是想烧死你们。你们快逃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这么说,这人的话倒有几分可信。我慌忙起身,这才发现室内本来还应该在的一个人不见了:“林环呢?”

  “她领了青壮在外轮值,司警戒之职,她没传警讯,云郎中不必惊慌。”

  我怔了怔,但荆佩和林环并不是纯粹的医生,极有可能是朝廷派来的间谍和刺客,她们会做什么事我都不会觉得惊奇,此时听说林环在外警戒,顿时放心,打了个呵欠,点头道:“既然她在外警戒,那我们就接着睡吧。谅来那巫女也只敢暗算,不会用强蛮来。”

  荆佩噗哧一笑,道:“你倒睡得着。”

  “夜半失眠,那是有闲的时候才能惯的臭毛病。”

  我闭上眼,沾枕即睡,可这觉没睡多久,就听到外面一阵厮杀声,我心中惊骇:“难道巫教的人疯了,竟敢这样蛮来?”

  荆佩也面色大变,飞快的着衣佩刀,冷声哼声:“这天下疯子多得很。”

  我看她杀气腾腾的样子,心知自己帮不上忙,便问:“那我干什么?”

  “你收拾东西,准备逃走。这祭坛的巫女虽然是疯子,但林环如果杀了她,我们也只能逃跑。”

  我二话不说,立即收拾东西,往后面象厩走去。自我东出,大象阿弟就成了我的坐骑,一面背兜驮人,另一面装行李。

  荆佩虽然提刀而行,却没去接应林环,反而跟在我身边,我大感讶异,问道:“荆佩,你不去帮林环组织人手迎战吗?”

  “今夜是她轮值,不用我多手。”

  说话间外面的形式似乎大变,火光冲天,厮杀声响彻云霄,离我们的居住的后院越来越近。我们这队人除去运粮走的青壮以外,还有一百余人。他们因是男子,小寨又没有那么房间,所以都在寨子楼前的晒谷坪上铺草露宿。

  照理说巫教如此大肆进攻,他们即使由林环率领着迎敌,也应该有人往后院来通知我们,但事起至今,竟没有一个人来后院,这个讯号可太不祥了。

  “云郎中,我们先走!”

  “林环和队里的青壮呢?

  “那疯子可能是暗算不成,就将所有听令的教民都纠集起来,倾巢而出。林环领兵打战的本领不高,可在这么复杂的地形里混战,她想活命却不难。至于那些来领粮的青壮……估计背叛者不在少数!”

  荆佩一句话说完,将我推上象侧兜,在阿弟腿上甩了一鞭,飞身上马,领着我从后门狂奔而出。外面一片混乱,那情形绝不仅是我们这小队人和祭坛里的人厮杀能够造成的,我匆匆一眼掠过去,惊诧问道:“难道是祭坛和督司府正式撕破脸面,借此机会开战?”

  “谁知道!”

  前面人影闪动,有人大声呼喝,向我们这边迫了过来,荆佩更无二话,催马上前,拨刀便斩。喝斥者叫声犹末吐尽,就已嘎然而止,她一路带马过去,阻拦的七个人竟都只与她一个照面便被劈刀,再无声息,分明是刀到命绝。

  我催象跟在她身后,胆寒的同时突然觉得她这手刀法似乎有些眼熟,仿佛见过。但这念头也是一闪而过,怎么也比不上逃命重要。

  荆佩领着我不走大路,只往荒野里走,我暗暗皱眉,问道:“你记得方向?”

  “不记得!”荆佩自杀人以后,身上的气息便完全冷了下来,若非这近一年的相处,我已经十分熟悉她的身影,我几乎要以为这是个陌生人了。

  “不记得方向还乱走?”

  “任何一个方向,都比战场安全。”荆佩说着,回过头来,我就着月光见她脸上尽是懊恼悔恨之色,顺着她的目光一看,远处火光影绰,显然有追兵过来了。

  我心里微微一怔,荆佩唇线一抿,冷声道:“云郎中,你先走,我去平平路。”

  我还没体味到这其中之意,她已经拨马调头,在阿弟臀后重抽了一鞭,赶得阿弟向前狂奔。阿弟跑出了里余路才停下来,我四顾无人,便跳下象背,取出行囊拍拍它的耳朵,叹道:“阿弟,你自逃命去吧!”

  荒野之中本无难寻来路,却亏得阿弟体形庞大,生生的踩出一条路来。我沿着象道急走,听得远处的厮杀声依旧,只是离我们刚借住的小寨远,似乎向祭坛那厢掩过去了。

  我编了树环伪装自己,也不敢出声,握紧带来防身用的手术刀,就着月光前行。路上一个敌人也没有,沿途零散倒着的尸体,细看都是一刀毙命,死得干脆利落,一看便是荆佩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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